由良成繁摸不清義銀的意思,隻能順勢歎了一聲,閉口不談。
義銀好不容易把她釣出來,怎麼會允許她再縮回去,繼續說道。
“由良家家業興旺,隻是如今的關東局勢不比以前,以後的日子還得加倍謹慎才是。”
由良成繁眯了眯眼睛,對義銀的話頗有些不以為然。
她與長尾當長聯手促成了上杉北條聯盟,如今關東的局勢趨於穩定,哪有義銀說的那麼嚇人
在她看來,義銀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想嚇得她自亂陣腳而已。
義銀見她一臉恭謹卻不接茬,笑著問道。
“怎麼覺得我在框你”
由良成繁鞠躬說道。
“外臣惶恐,豈敢有這等不敬的念頭。”
見她這副敷衍的態度,義銀也不生氣,摸了摸甲斐君的小腦袋,緩緩說道。
“兩強之間難為小,自古老大老二起了矛盾,最後多半是老三沒了,這樣的事還少嗎
之前上杉北條兩家針鋒相對,關八州諸多武家自然可以順東風借西風,左右橫跳,為自家安穩而隨風倒。
可現在,上杉北條兩家有了協議,從此一起團結在關東將軍的領導下,鬥而不破。
那麼你覺得,兩強不爭,是不是該拿中間騎牆的軟柿子開刀了”
由良成繁啞口無言。
義銀的意思很明白,新的關東體係已經被上杉北條兩家承認,雙方日後的鬥爭肯定是在這個框架內進行。
兩家互相有了聯係,就可以把握尺度,不會再像之前那般的你死我活。
既然兩強誰都吞不掉誰,準備和平相處了,在中間投機的牆頭草們怎麼能不倒黴
老大老二握手言和,還不得拿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們開刀補血
由良成繁心中有些意動,但表麵上還是笑眯眯裝作不在意。
“津多殿說的是,不能當那牆頭草。我與長尾當長大人必然緊跟上杉殿下,忠心耿耿,為君分憂。”
義銀微微一笑,由良成繁這意思,是拿足利城足利家說事。
長尾當長是上杉輝虎在關八州武家中最堅定的支持者,由良成繁與長尾當長是姻親,由良家二女兒還過繼到足利城長尾家當繼承人。
這次,兩家又聯手促成了上杉北條和睦,居功甚偉。有這層關係在,關八州武家真要倒黴,也輪不到她由良成繁先倒黴,她怕什麼
義銀看了眼坐在由良成繁下首的長女由良國繁,憐憫道。
“自古隻聽過父母為兒女儘心竭力排除隱患的,從未聽聞把麻煩留給下一代的道理。”
由良成繁沉得住氣沒說話,妙印尼這個當爹的卻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津多殿何出此言”
義銀心中默默為他的助攻點了個讚,麵上肅然道。
“親近長尾當長,親近上杉家,確實不錯,但由良家畢不是上杉家臣呀。
有同盟製約,北條家不會拿上杉家臣怎麼樣,但由良姬怎麼有信心,覺得北條家不敢拿由良家怎麼樣呢
即便你在世之時壓得住陣腳,可我見你已是兩鬢泛白。。西上野的長野業正舊事,你真的不在意”
由良成繁深吸一口氣,心思有些亂。
長野業正活著的時候,箕輪城長野家堪稱西上野霸主。可她剛一死,西上野之地就被北條,真田,小幡三家默契的分了個乾淨。
要不是上泉信綱懇求義銀插手,長野業盛早被真田信繁弄死,箕輪城長野家也就絕嗣除名了。
想起自己的年紀不比長野業正小多少,由良成繁難免心頭一沉,頓起兔死狐悲之哀。
義銀見她麵色一僵,知道有戲,繼續歎道。
“亂世中家業敗落,子嗣慘死,家名消亡,都是常有的事。
像由良姬這般自信的武家可不多見,可見長女國繁的能力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足以支撐家業。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義銀一句諷刺,讓妙印尼忍不住剮了一眼由良成繁。兩人的孩子什麼德行,當父母的還不清楚嗎
國繁的能力隻能說是中庸,甚至中下,當父母的能不擔心嗎
由良成繁被丈夫的眼光掃得渾身不自在,還要應付義銀的話,可謂兩麵受敵。
她穩住心神,說道。
“武家之命運如櫻花一般,驟起驟落乃是常態,我即便心中明了,又為之奈何。”
義銀聽得出來,由良成繁的口風雖然還是很緊,但隱隱已經有所鬆動。這時候,需要再加一把勁。
他摸了摸下巴,說道。
“由良家世出名門,聽聞先祖乃是新田後裔,為何不上報幕府,懇請認祖歸宗”
由良成繁一愣。
“津多殿,您的意思是”
義銀肅然道。
“我願以源氏長者之名做保,上書幕府,令由良家重回河內源氏一門,恢複祖上榮光。”
由良成繁瞪大了眼睛,呼吸聲瞬間沉重起來。
這斯波義銀真如傳聞中那麼慷慨,與他合作的武家都是賺得盆滿缽滿。他此時拿出的這個好處,可是砸得由良成繁一時回不過神來。
這件事,還要從由良家的來曆說起。
由良家原名橫瀨家,乃是武藏七黨之一橫山黨後裔。但根據由良家自己的說法,她家是新田後裔。
新田家也是河內源氏,當年與足利家爭天下,新田家戰敗,一女逃入新田家臣橫瀨家中,以入贅躲避足利家追殺,繼承了橫瀨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