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首爾。”
“……首爾的高中男生都沒有眼睛嗎?”海莉搖搖頭,嘖嘖稱奇,“還是說他們就是想用這種方式吸引你的關注?”
“我那會兒特彆胖,大概有現在的兩個我那麼胖。”
趙宥真雙手弓成半圓形,放在臉頰兩側,俏皮地向海莉-威廉姆斯還原她小胖妹時期的臉型。
人們隻會恐懼和逃避自身無法改變的事物,早就跨過身材那道坎的趙宥真,已經可以坦然揭開過去的那些瘡疤給外人展示。
毫無疑問,校園霸淩的影響絕無可能如此輕易地徹底消失,但至少她不再害怕去麵對它。
人前始終保持強大氣場的宥真,私底下仍舊會時不時地感到自卑和畏縮,特彆是在事業上,一個才剛滿二十一歲,不比麥迪遜或者碧梨大多少的女孩子,需要站在她所管理的藝人身前,為她們擋下好萊塢吹來的滔天巨浪,再是心智堅定的成年人,也會在夜深人靜時,某些異常脆弱的時刻裡,變得彷徨無措。
對於一入夜就會東想西想的獅子座來說尤其如此。獅子座的姑娘們,白天看起來霸氣十足,活力四射,仿佛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們征服不了的高峰,可一旦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回想起一天裡經曆的種種,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問題,也足以讓她們用枕頭蓋住腦袋,暗自垂淚。
趙宥真也不例外。
特彆是碧梨剛發行《ean&nbp;eye》,到麥迪遜《d&nbp;ater》上架的那段時間裡,宥真來自生活、學業和事業方麵的壓力最大,臨界點也最低。一周內起碼有兩三天的時間,處理完所有注意事項,合上ab的趙宥真,都得抱住自己哭上一二十分鐘,鬱結的情緒才有所緩解。
但最近這一兩個月,她的夜間狀態肉眼可見地有了好轉。碧梨、哈立德、安妮-瑪麗、麥迪遜,她直接經手的第一批藝人發展勢頭迅猛,每個人都在各自的細分領域取得了相當程度的突破,特彆是麥迪遜-比爾,這連續三周的公告牌冠軍,不僅讓她身價陡增,也算是給趙宥真服下了一顆定心丸。
二十一歲,手裡就攢了個十七歲的冠軍歌手,這樣的成績,雖然不夠趙宥真躺在功勞簿上吃一輩子,但也足夠她在至少未來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裡遠離焦慮了。因為,麥迪遜-比爾榜單登頂後,水漲船高的演出收入和其他商業利益為趙宥真帶來的經理人傭金,已經能償還相當一部分來自韓易的學費借款。
而不再虧欠韓易,意味著,她終於可以跟徐憶如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公平競爭了。
光是這一點,就能讓趙宥真深夜回家後,躲在被窩裡偷笑,將其餘煩惱拋諸腦後了。
“我知道這樣說聽起來很魯莽……但是我不信。”海莉-威廉姆斯的目光在趙宥真周身上下來回掃視,“你看起來像是那種瘦了一輩子,每天都會去健身房,即便身材已經足夠出色,也想要再完美一些的那種人。”
“你可以問問她們。”
趙宥真朝碧梨和麥迪遜的方向努努嘴,淺笑道。平日裡,她跟這兩位姑娘的接觸最密,講知心話的機會自然也最多。
“宥真沒撒謊。”
視線與經理人相交,原本一言不發,入神地盯著趙宥真,似乎已經魂遊天外的麥迪遜-比爾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板正身子,舔舔仍殘留著兩分雞尾酒味道的唇瓣,頷首回應。
“之前她給我們看過……證據。”
“證據在哪裡?”海莉右手一攤,大咧咧地發問。她跟安妮-瑪麗一樣,都是假小子性格,直率豪爽,再加上又有酒精的催化作用,與人談話時的界限感就變得更不分明。不過,這種旁人聽上去會感覺有些侵犯**的直白問題,由醉得七葷八素的海莉問出來,卻彆有一番可愛的滋味。
“在……這裡。”
本來就沒打算當秘密藏起來,再加上瀚音樂內部算上韓易已經有少數人看過,海莉-威廉姆斯也是她需要去拉攏發展的對象,麵對這一問題,趙宥真表現得無比坦然。她調出手機相冊,向上滑動數秒,精確定位到那張她肥胖時期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幾幅影像之一。
這是她跟父母一起到瑞士度假時,在因特拉根的伯尼根留下的照片。
畫幅裡,比爸爸還要高出半個頭的趙宥真,一臉局促地十指相扣,雙手交握在身前,怯生生地瞟著鏡頭。乍眼一看,絕不會有任何人認為照片裡的小胖妞,跟麵前這位不可方物的年輕經理人有半分聯係。隻有仔細觀察,竭力辨認,才能從眉眼間捕捉到一絲相似之處。
“哇噢,我必須得為你鼓掌,宥真!”
眯起眼睛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海莉-威廉姆斯放下手機,用力地拍起手來。
“不是因為你變得有多麼迷人,而是因為……你所展現出來的,堅定不移的決心和韌性。”
“我也可以看看嗎?”聽到海莉如此高的評價,安妮-瑪麗心癢癢地舉起手,問道。看起來虎頭虎腦,風風火火的她,實際上心思非常細膩,在那直來直去的外表下,分寸感與尺度感拿捏得相當到位。
“be&nbp;y&nbp;guet。”
趙宥真揚揚手,給安妮-瑪麗開了綠燈。
“dan!”
安妮-瑪麗和湊了個腦袋過來的哈立德同時發出語調激烈的驚歎聲,又同時向他們共享的經理人投去抱歉的眼神。
“that&nbp;ae&nbp;ut&nbp;rng……但真的太……太恐怖了,宥真,你是怎麼做到的?”
“杜絕一切能讓人類產生愉悅感的食物,然後……做很多、很多的鍛煉。”宥真一邊解釋,一邊含笑偷瞄著韓易,在這一小撮人裡,他是唯一一位見過韓國姑娘原先那副清心寡欲形象的人。
“宥真讓我想起了拉塞爾-布蘭德。”悠遊自在欣賞著日出前最後一抹夜色的拉娜-德爾雷也加入了討論,“他也是青少年時期發胖,最後成功瘦了下來。”
“他跟我們的宥真完全不一樣好不好!”一向特彆黏趙宥真的碧梨-艾利什手腳並用地順沿著地毯的紋路爬上沙發,縮進姐姐懷裡,為她叫屈,“拉塞爾-布蘭德那個鬼樣子是真的太他媽嚇人了,我見過的最奇形怪狀的英國人……沒有冒犯的意思,艾麗。”
“nne&nbp;taen。”艾麗-古爾丁聳聳肩,“我也覺得他很可怕。”
“拉塞爾-布蘭德,嘻嘻。”對走紅毯這件事最緊張的杜阿-利帕,為了緩解自己焦慮的情緒,從下午化妝開始就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灌羅蘭百悅的霞多麗,於是,眾人便見到了這個總是緊繃著的阿爾巴尼亞女孩完全鬆弛之後最本真的樣子。
不管聽到的是陳述句、疑問句、反問句,還是人名、地名、街道名,杜阿都會喃喃地重複一遍,然後像聽到了世界上最詼諧的笑話一樣,一個人咯咯直樂。
“好久都沒聽過這個名字了,嘿嘿。”
“是啊,是啊,我記得上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我還在跟樂隊跑巡演。《前往希臘劇院》、《亞瑟》、《卑鄙的我》,天呐,我的意思是,他基本上是跟……”
波茲-馬龍樂嗬嗬地陷入回憶中,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了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有多麼不妥。迅速將視線從海莉-威廉姆斯身上收回的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將臉埋進了威士忌酒杯裡。
“你其實可以直接說出來,沒關係的。”海莉-威廉姆斯怎麼會不知道波茲-馬龍想要表達什麼,這幾年裡,已經有太多人或直白或隱晦地在她麵前表達過類似的感歎了,“他跟parare是一個時代的。”
“我沒有任何彆的意思,海莉。”波茲-馬龍伸長手臂,非常認真懇切地辯解道,“不管是拉塞爾還是……還是parare,都是依然活躍在舞台上的熱門話題。你們從來就沒有成為‘過去式’……我想表達的是,你們在某段時間裡,發表了一些跟流行文化產生了深厚鏈接的作品,從而直接定義了那個時代。”
“我同意奧斯汀的看法。”韓易趕緊跳出來幫著打圓場,“有些藝人我們稱作‘yeteryear’,有些藝人我們稱作‘egend’或者‘in’,而parare毫無疑問是後者……我敢說,在場的音樂人裡,應該沒有人能擺脫你們的影響。那個光鮮亮麗的零零年代,是因為有了像parare這樣的樂隊,才會變得那樣值得追憶。”
“我參加過你們的演唱會。”哈立德出聲附和,證明韓易所言非虛,“2006年9月19日,ter&nbp;rerd唱片店,桃樹街那家。那是我看過最精彩的現場演出之一……我現在家裡都還有你給我親筆簽名的《rit》呢。”
“我也看過。”麥迪遜-比爾思忖片刻,說道,“但我要晚一點,2010年紐約的jinge&nbp;ba,那個時候我還隻是一個狂熱的beieber而已,但即使是那個時候我也覺得,你們的表現比……比其他人要出色多了。”本來想直接點出賈斯汀-比伯,但麥迪遜最終還是選擇隱去了昔日偶像的大名。
“我是在倫敦。”
杜阿-利帕雀躍地加入話題。
“雷丁音樂節,也是2010年……那個時候我超級喜歡流行朋克,省吃儉用兩個星期,跟朋友一起買了黃牛票入場,就是為了看你們,和bin-182。”
“我也……”
“等等,等等。”海莉-威廉姆斯雙手向下壓了壓,有些好笑地製止住剛要發聲的拉娜-德爾雷,“他們這些小朋友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拉娜。我發第一張專輯的時候,你應該也進入這個行業了吧?”
“那個時候我還是利茲-格蘭特……誰他媽在乎我是誰。”拉娜-德爾雷撇撇嘴,一臉淡定,“而且,誰說入了行就不能受到你們的啟發了?那個時代,parare是所有想要成功的唱作人,都會學習和效仿的對象。”
“是的,這是所有人的共識。我之所以會選擇到南加大、到美國來讀書,你們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推動力之一。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工業體係,能夠將聲音如此獨特,與此同時又能與全球如此多樂迷產生共鳴的頂尖樂隊推向主流市場。”
眼見氣氛終於在他和趙宥真的潛心引導下,被烘托到了這個程度,韓易不假思索地接過話頭,抓住良機,趁熱打鐵。
“我很確信,我能代表在場所有瀚音樂的藝人說這句話——我們的職業理想和生涯目標,都是在parare音樂的影響下,才逐漸錘煉成型的。”
“我不想把咱們日出前的這番愜意談話變成冗長的ted演講……但是,海莉,如果你能分享一些你作為parare靈魂人物,一路走到今天的感悟和收獲,相信大家一定會受益匪淺的。”
“感悟和……收獲。”
這兩個單詞,像是從高速公路兩側,由頑皮孩童朝過往汽車擲出的石子,瞬間將海莉-威廉姆斯那看似堅固的車窗擊出了數十道裂痕。她盤起腿,雙眸半睜半閉,不知道是在思索,還是在冥想。
過了半晌,她才在韓易期待的目光中,節奏散亂地嗤笑幾聲,長舒了一口氣,幽幽說道。
“我最大的收獲?錢吧,也許是。”
“最大的感悟……”
“如果你真正喜歡音樂,就彆進這個圈子。”
(本章完)
inf。inf(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