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五行命屬與功法契合,譬如野茅山,最為出名的,就是丹、符兩道。
前者散落遺失殘缺不全,加上道喪導致天地大變,用處大減;後者適合火行、金行、木行的命屬。
像我,便是‘火裡種金蓮’的雙行命屬,故而既修符法,也煉飛劍。”
齊琰一語畢,從師弟斜挎的褡褳內,取出一方長木盒。
裡麵裝著兩支紅香兩支黃香。
“白兄弟,黃的是念香,修道人聚斂神魂,開發腦竅之前,全靠念頭凝練,催動道術符咒。
所以點著黃香,入定觀想,那股飄起的青煙有多高,你的資質就有多好。
通常有個三尺長,便是很出類拔萃的那一撮人了,若能達到四五尺,說一聲‘五百年難得一見’也不為過。
至於紅的,乃是命香,勘驗自身命屬的,燒完之後,把手掌印進香灰,自會浮現命紋,或是水波,或是火焰,或是巨木,不一而足。
當然了,命香隻是粗淺手段,具體想知道自個兒的命屬高低,還得更細致的勘驗方法。”
聽得齊琰仔細解釋,白啟感到大有收獲,並未故作推辭,而是爽直收下長木盒。
“白兄弟若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大可以問。”
齊琰生性磊落,與這位白七郎很是投契,額外又補充道:
“對了,請恕在下多嘴一句,白兄弟欲要道武雙修,固然是誌向不俗,但入定觀想,心念冥合虛空,極容易被濁潮影響,或受域外天魔所擾,或受自身雜念所困。
為何道藝修行強調傳承,像五座道宗,他們每一代祖師坐化,神魂歸於虛空,成為‘山門’的一部分。
弟子入定觀想,因著彼此修行同根同源,心神受到牽引,仿佛置身汪洋的船隻有了錨點,輕易不會迷失。”
白啟眉毛一挑,原來道宗的山門,並不駐於世間,而是宛若內景天地嵌合無垠太虛?
他眉毛一挑,忽地想到通文館,眼睛一睜一閉,自個兒便跟著師父寧海禪,步入闊如殿宇的祖師堂。
這種情況,與道宗山門何其相似?
“祖師堂莫非也跟道宗山門一樣,是曆代祖師的神魂映照?
不對啊,通文館三大真功,皆為武藝修行,直指神通的頂尖法門。”
白啟略有疑惑,卻未曾表露,不動聲色按捺住了。
“多謝齊兄提醒。”
他拱手道。
“又到做功課的時辰了,白兄弟,改日咱們再聊。”
齊琰自稱野茅山,但他這一脈戒律頗嚴,每天何時打坐,何時可用葷,何時該食素,皆有規定。
“齊兄與呂兄自便,不必顧及我等。”
白啟淡淡一笑,起身相送。
他曉得許多僧道,皆要持戒守律。
古有“戒法不到,道行淺薄”的說法。
特彆在道喪之前,越是持戒嚴格,守律嚴謹,施法念咒的威能倍增。
像大名鼎鼎的“三壇大戒”、“三皈依戒”、“女真九戒”,都是修行之輩必須恪守之律。
那時候,唯有這般,才能立功積德、身神相合、得道成仙!
例如,三壇大戒乃“初真戒”、“中極大戒”、“天仙大戒”的總稱。
持初真戒時能毫無過犯,方許授中極大戒,持三百中極大戒毫無過犯者,方授天仙大戒。
層層遞進,極為嚴苛。
像什麼“修行過程中始勤終怠輕慢者,廢道籍,去祿壽,死入酆都銅柱地獄”、“道徒不得誦念佛書魔章及虛偽不詳之文,祀佛請鬼,犯者墮酆都為猖鬼失人身”、“法官不得交奸佞惡人論法,違者斬其魂”、“法官不得交合娼妓,不得於農曆廿七行房,違者必短其壽”……簡直是條條框框,麵麵俱到。
稍有不慎,便是廢除道籍、斬落魂魄的淒慘下場。
因此道藝途徑,也把願意持戒者,視作真修,欽佩不已。
“說起來,白哥你這黑河縣,當真算得上一方清靜之地,我跟師兄兜了好幾圈,愣是沒瞧見一頭妖物。”
呂南臨走之前,有感而發。
八百裡黑水河,幾乎深不見底,居然沒養出啥子大妖,實在稀奇。
“仰仗龍王爺庇護,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白啟嘴角微揚,八百裡黑水河,五百裡山道,稍微成氣候的大妖,早就師父寧海禪收拾乾淨,就像田地裡的韭菜,長一茬割一茬。
送走齊琰和呂南這對師兄弟,白啟瞅了一眼坐得端正的白明:
“最近道藝修行可有進益?”
不知道是否練習參悟刀伯傳授的生字殘卷原因,白明氣血蘊於肌體,越發顯得唇紅齒白,眉清目朗,不似打漁人家庭,更像十三行的小少爺。
他輕輕頷首,跟阿兄彙報:
“武藝四練,筋關小成,正在淬煉勁力,道藝的話,堪堪完成五日辟穀,多虧阿兄準備的眾多外物,讓我服餌這一步,走得格外輕鬆。”
此前何敬豐專程送禮,備了不少修道外物,像是碧水粳米,鐘乳石脂之類。
因為白啟筋關圓滿,縱然踏入道藝途徑,也無需經過服餌辟穀。
他肉殼體魄打磨得近乎圓滿無瑕,完全支撐得起入定觀想的巨大消耗。
所以就把那些價值數千兩雪花銀的珍稀外物,悉數供給阿弟白明,助其服餌。
“慢慢來,不用心急,等我邁入三練,不用師父的名頭壓人,也能撂翻十三行,咱們就進義海郡見見世麵,開開眼界。
說不準,還能給你弄一個道院生員的名額,我瞧何敬豐那小子整天惦記,多半有些門路,屆時打探一二。”
白啟如此說道。
“嗯,都聽阿兄的安排。”
白明點點頭。
“齊琰剛才也說了,手裡頭若無正兒八經的傳承,不要隨便嘗試入定觀想,這是修行的禁忌,記牢了,除非柳神娘娘能夠庇佑於伱。”
白啟叮囑道。
很多冒險的事情,他這個做阿兄的能做,是因為經得起風浪,但白明沒那麼多依仗憑恃,未必扛得過去。
所以不少時候,白啟都是主動趟出一條路,再讓阿弟於身後跟著,保證萬無一失。
“阿兄……”
白明修道之後,心思更為靈動,隱隱把握住一絲白啟的情緒變化,他低下頭道:
“這些年,辛苦你了。”
白啟失笑,自從白明個頭躥升之後,他就不再做揉腦袋的舉止了,今天難得破例:
“說什麼傻話。好生修行,哪天你要飛升成仙了,我也能沾光,到時候逢人便說‘吾弟白明’,誰不敬我三分!”
白明赧顏,他始終認為自己的這點兒天賦,遠不如阿兄。
自家阿兄可是道武雙修,還被寧師傅那樣的人物青眼相加。
兩兄弟共同站樁,共同練功,等到夜色漸深,月光皎潔,他倆於專門辟出來的靜室之內,分彆點著兩根黃香。
隨後開始閉目,各自依著法門打坐冥想,一個是降伏心海孽龍,一個是巨樹婆娑參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