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遲英的眼神微微一黯。
三天前他終於回到了洛陽城,因為幾乎沒帶回多少糧食,加上陳蔡被殺,他們一行人險些要被梁士德問罪處斬;還是因為他們逃到了蕭元邃的軍營裡,知曉了一些他軍營中的事,作為戰報上報,梁士德才勉強饒了這群人的性命。
而那之後,他便立刻找機會回了官家。
之前的幾年裡,因為他屈膝投降,官家早就與他斷絕了關係,這一次也同樣,連看門人都不準他踏入大門一步,關鍵時刻還是商如意給他的那塊玉牌起了作用——最終,官嶴終於見了他,雖然勉強,但總算是相信了他的話。
然後,官嶴也帶他去見了另外幾家洛陽城中的舊相識。
跟官家一樣,這些人也同樣不肯投降梁士德,隻因為他們都是東都這邊的名門望族,為了穩定人心,梁士德也不能輕易的對他們動刀,隻時不時的派人來勸降,往往都是碰一鼻子灰回去。
但這一回,當他宣布要登壇祭祀,自立為王的時候,這群人終於“降服”了。
而降服的原因就是,官遲英告訴他們,秦王妃應諾,在梁士德登壇祭祀的當天,秦王會率領他的人馬前來攻打洛陽,並阻止這場鬨劇。
可直到現在,他們沒有聽到城門外任何的響動,城樓上的士兵也並沒有發出任何發現敵情的警報。
是他們弄錯了?
還是,秦王妃食言了?
說起來,將這樣的大事寄希望於一個女人身上,似乎的確是有些不智,可官遲英回想起身處敵營仍舊鎮定自若的商如意,她的智慧和敏銳,絕非尋常女子——不,連男子都不能比,她答應了,應該是能做到的。
隻是,秦王宇文曄要麵對的是蕭元邃的十萬大軍,他能贏嗎?
眼看著官遲英的目光變得糾結複雜起來,官嶴的眼神也更深了幾分——他們這些人在洛陽城內,雖然沒有受到什麼嚴刑拷打,梁士德顧忌著這些人的名望,甚至沒有關押他們,但這些年一直軟禁著他們,連踏出洛陽一步都不能,從知曉宇文淵在長安稱帝,他們就無一日不想歸附過去,如今,這似乎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官遲英沉思良久,終於說道“兄長,我回洛陽已經數日,外麵發生了什麼,我的確是一無所知。”
“……”
官嶴皺起了眉頭。
官遲英又接著說道“但,我相信秦王妃,她既然承諾,並且把玉牌都給了我,那他們就一定能來。”
“……”
“我也相信秦王殿下,他一定能戰勝蕭元邃!”
“……”
官嶴沒有再說什麼,隻目光灼灼的看了他許久,終於沉聲道“希望你和秦王妃,都不要辜負那塊玉牌……”
“……”
官遲英沒有說話,但心情卻更沉重了幾分。
他抬起頭來看向前方,卻看到那魏玉湊到金車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往他們這邊看過來,那毒蛇般的眼神讓人非常不舒服。
見他這樣,官遲英皺起了眉頭——這個奸人,又要進什麼讒言?
不一會兒,就看見一隊侍衛沿長街往後跑了過來。
官遲英擰著眉,看著幾個侍衛統領帶著人走到後麵,對著長街兩邊的幾條巷道一聲令下,那些侍衛們立刻衝進去,找到人家就開始隨意砸門踹門,不僅是普通的民居,連酒樓客棧都不放過,那些老百姓全都嚇得走了出來,一個個驚恐萬狀,不知所措。
見此情形,官遲英忍不住上前“你們這是乾什麼?”
身後響起了一個尖刻的聲音“官大人,這就與你無關了。”
官遲英等人立刻回頭,果然看到魏玉一揮手中的拂塵,慢慢的走過來,官嶴也沉著臉道“剛剛不是已經跟夏王稟明,把百姓叫出來會耽誤吉時——”
那魏玉冷笑道“夏王有令,讓這些人都出來——雖然不能讓他們誤了吉時,但等到夏王登基之後,總要有百姓來參拜。不然,他們還不知道誰是他們的主子呢。”
官遲英擰緊了眉頭,官嶴也沉沉的出了一口氣。
而魏玉一邊繼續讓那幾個統領帶人去砸門,把那些驚恐不安的老百姓從家裡拽出來,一邊又冷笑道“幾位大人還是趕緊跟著出去吧,若你們都誤了吉時,那可就不好辦了。”
話音剛落,前方響起了一聲高呼——
“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