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實就是,不管他怎麼想,也不管李維怎麼想,他就是不能露出之前在“外地球”那般笨拙愚蠢的破綻。否則,哪怕上一次李維沒有抓住,這次也會看到,會比“開墾團”更精準狠辣地戳中這個要害,窮追猛打。
羅南不確定那時會發生什麼,但他一定不想看到那些。
也是這一刻,羅南忽然觸碰到了武皇陛下“提桶跑路”的說辭後麵,冰冷的現實。
羅南在沉吟,也在等待,轉眼又是快一分鐘過去。
期間,公正首祭還好,魏斯曼的視線不止一次落到他臉上,間隔一次比一次短,裡麵的溫度也一次比一次灼熱。
此時的屠格乘著“告死鳥”,距離默城外圍已不到百公裡。
“毒素領域”雖然化為魚鳥之形,相對內斂,但領域本身噴薄而出的毒力,不會消減,正隨著倒卷的雨雲向城市襲來。以“水箱”的天賦毒力,哪怕隻是一點點,真正灑落到城市之中,也會造成驚人的死傷。
魏斯曼終於忍不住又開口,嗓子啞得幾乎聽不清:“羅教授……”
羅南對他笑了笑,扭頭看向公正首祭:“我覺得,像屠格這樣的家夥,值得再免一單。”
公正首祭轉眸看他,清澈的眸子後麵,是否也有武皇陛下的觀察呢?
羅南心中閃念,沒等公正首祭回應,忽然就有億萬磁光電火在默城的樓宇之間,在路上行人與行人之間、在清晨還沒有完全散儘的睡夢之間奔走跳躍,嗞然作響。
有那麼一瞬間,這個城市好像被扭曲了。
以億計的城市居民,無論是清醒還是迷茫,富有還是窮困,脆弱又或強健,在這一刻,都仿佛墜入了顛倒錯亂的世界中。那是由他們曾經熟悉,如今卻陌生而恐怖的家宅院落、生活圈子、親人朋友一道扭曲拚接而成。
周圍高樓、飛梭載具上的公正教團成員們相對好一些,然而亦是頭暈目眩,分明感覺到形神框架被那密集的磁光電光穿透、扭轉。不掙紮還好,一旦使力,就天旋地轉,整個人就像被扭動的毛巾,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給絞爛掉。
至少有小半人,直接就趴伏在地上,慘哼滾動。
這一刻,他們分明看到了幾個月前,哈城那一場恐怖手段的重現……還是加料版!
少數更清醒一點的人,就看到承載他們的剛剛蘇醒過來的繁華都市深處,有奇詭的烏雲,裹著磁光電火,升騰上來,但又彌漫在都市中,覆蓋了一切,模糊了一切,也扭曲了一切——這是正常情況下絕難看到的奇景,但是他們根沒有驚訝的空間,因為在這一刻,他們就是“奇景”的一部分。
這個城市中,每一個人身上都是“磁光電火”的介質,也是升騰雲氣的源頭。
人們在霧氣中,形象就扭曲成了陰詭的妖魔,他們彼此對視,警惕、憎惡又恐懼,他們開始撕打、奔逃,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刻發出精神崩潰的慘叫。
高處的公正教團成員冷汗橫流,他們完全不確定,這究竟是幻覺還是現實。
而就在這灰色的雲霧中,隱約有一隻巨大異物,忽而展翼,忽而擺尾,飄忽遊動,難辨首尾,似乎頗是喜樂。
直至那奇詭烏雲與天上雲層相接,它忽然一躍,躍入雲層更深處。
此時,屠格駕著“告死鳥”,距離默城外圍不足五十公裡。
天空雲氣忽然翻湧,卻是一張巨口轟破雲氣,無聲裂開。
這一張口,便是幽暗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