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清除【殘穢】而已。”應該是父母一輩的老人之中,老大爺抬手先是用已經發黑發亮的袖口擦了擦剛才的冷汗,接著下意識的反駁,“有這麼麻煩嗎?”
他和兒子都是城市農民,早已經習慣了在談事之前先砍價。
他們仍舊以為無明隻是來給任務加價的。
可是獵妖人已經不耐煩的擺起手來:“早說了,不是加錢的問題,是你們屋子裡的【殘穢】很麻煩,不是一般的貨色!”
老大爺被噎了一口氣,扭過臉去。
不過藍恩看得仔細,他扭臉的時候還是撇了下嘴、翻了個白眼,看來仍舊不怎麼相信。
但不管他相不相信,農耕家庭裡的主事人都隻會是壯勞力,也就是這個屋子裡的壯年男主人。
“你們家經常聽見不存在的地板下,傳出嬰兒的哭聲,對吧?”無明率先問他說。“之前你們對我說,家裡流產過一次。所以你們懷疑這是【殘穢】的糾纏。”
男人老實木訥的點點頭,身邊的女人則麵色悲苦。
“但是我們已經出錢,請常在寺的一名雲遊僧舉行過法式了。”男人接著說,“可就是、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會出現【殘穢】。這都三年了啊!”
他身邊的女人沒說話,隻是抱緊了懷裡的小男孩。
那男孩看起來有五歲,應該是流產了的孩子的哥哥。
“壬字二十號。”藍恩突然插嘴,報出門牌,“你們跟這一家人認識嗎?或者近期有接觸?”
“壬字二十號?”家裡的男主人想了想,一臉茫然,“離這裡有兩條街那裡?不,我乾活兒不經過那裡,我連那條街都沒去過。”
“家裡其他人呢?”
在藍恩緊接著的追問下,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對視著,然後搖頭。
“從來沒有過接觸嗎?”無明皺著眉頭,苦惱的歎氣。
她撐著膝蓋,從大馬金刀的坐姿站了起來,就準備找另外的方向去調查一下。
這家人都不是什麼背景很複雜的人物,所以她也不覺得這家人有欺騙自己的可能。
【殘穢】這種事,真到了需要找人來處理的時候,沒幾個傻子會選擇顧左右而言他,那樣的人在古時候就應該已經滅門絕種了。
一家人惴惴不安的樣子,看來他們聽了無明說這件事不簡單,心裡也已經忐忑起來。
但是就在無明想要拉著藍恩,從門口往外走的時候,獵魔人卻反而按住了她的肩膀。
藍恩似是無意的,用手掌輕輕拍了拍這間屋子輕薄,卻好歹能擋風的木質牆壁。
“你們家跟壬字二十號那一家,既不挨著,甚至橫向縱向都不在一條線上。”
“可是我直說了吧,那戶人家昨天被發現已經死絕了。”
藍恩看著這一家人,除了還不太明白的孩子之外,他們的表情先是驚愕,然後便是濃鬱的恐懼。
看著他們的表情,藍恩適時的又加了一把火。
“那可不是被召來的妖怪惡鬼殺死的,而是被【殘穢】影響到直接自殺。”
“既然你們確定,自己跟那家人根本毫無牽扯,也從來沒有過聯係。我隻能猜測是不是你們這片土地.?”
藍恩話沒有說儘,並且像是剛才的無明一樣,在地上輕輕點了點腳尖。
但是同樣的動作,指代的東西卻截然不同。
一般來講,能在一間屋子留下能染上他人的【殘穢】,並且致人死地的情況,已經算是極其惡劣的了。
而能夠把影響力擴散出去,不局限於一間屋子,而是一整片土地的【殘穢】.
“怎、怎麼可能?!”
雇主全身都像是軟了一樣,癱坐在地上,雙眼放空。
就算是他這個農夫,都下意識的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殘穢】!
至於他父親,更是直白的表現出了對這種說法的抗拒。
“整片土地都被汙染?”他顯示出了日本人在麵對突發情況時的常見表現,即開始拒絕接受現實的大喊大叫。
像是隻要自己喊起來,殘酷的現實就會被他的喊聲驅趕走似的。
“這可是在岩村城裡!這裡有從鹿島神宮請來的祭器!每過幾個月,城主大人都會請出來祭器,在城裡巡遊一圈!”
“這裡還是美濃國的交通要道,但凡是遊曆修行的行腳僧、神官、修驗道,誰不得到這裡停個腳?但凡他們來了,城主都會請他們在城裡巡視,確保安全!”
老大爺嘴裡的修驗道,就是日本的‘苦行僧’。結合了漢傳佛教和本土神道教的特點,以苦修來提高自身,民間又叫他們作‘山伏’。
意思是:隱居在山裡的人。
如果真是正兒八經的修驗道,那麼無論是武藝,還是對宗教儀軌、典籍的掌握和感悟。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要強於一般的神官或僧侶。
察覺、對付【殘穢】根本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大吼大叫又改變不了現實。”藍恩平靜的攤攤手,“你們家裡就有殘穢,不是嗎?不然你們乾嘛請獵妖人?”
“可是【殘穢】怎麼可能遺留這麼長時間?”剛才一直唯唯諾諾低頭不語的老婆婆,此時也抬起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