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搬到這裡也有十年了,不說城下町,就連這城裡也沒出過什麼慘事,什麼【殘穢】能留在土地上超過十年?”
還是那句話:如果【殘穢】不會隨著時間的拉扯而自行消散,那麼這世上哪片地方沒有死過人?沒有死過生命?
這完全就不符合常理與邏輯。
“我已經說過了,這個【殘穢】本身就不正常。”藍恩無奈的又重複一遍,隨即他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睛微微眯起看著雇主一家人。
“你們剛才說,你們是十年前搬來的?”
“對、對啊。”
“那這片地方,或者說岩村城的城下町,”藍恩的手虛指了一圈,“像你們這樣搬來的人多嗎?”
“你們.完全不知道?”雇主看了看自己的家人,試探性的問了問。
“知道什麼?”無明抱怨著吐槽,“我們都是外來遊走四方的獵妖人,誰知道你們這城裡發生過什麼啊?”
雇主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湊到兩人跟前小聲說著。
“就是、就是齋藤利政大人,逼得土岐氏流放出奔啊!當時在美濃的許多城池裡,可都殺了好一批人呢!要不是有這些空位,我們還在野外村子裡住啊!”
齋藤利政即是齋藤道三,也就是當今美濃國國主。
道三乃是根據他出家後的法號,‘道三入道’而來。
齋藤道三靠著幾次三番的下克上而登上國主之位,而在他之前,美濃國正式受朝廷冊封、承認的‘美濃守護’正是土岐氏。
下克上本就是政變,齋藤道三能成功說明他能力確實強。
但是再有能力,政變的過程中,清掃原有盤根錯節的勢力也是不可避免的。
顯然,當初這座岩村城裡就殺了好一批豪族。
但是像是這種大動作,就更不可能輕視對【殘穢】的處理。
在日本,就算是想要因為冤情和怨氣而變成惡鬼,也是要講身份的。
平民的怨氣無關緊要,得像是當年平家一般的高門大戶,崇德上皇一般的血脈高貴,才配留下無法驅散、隻能安撫的怨氣。
而那些豪族,顯然也並沒有高貴到這份上。
殺完之後用佛法、咒法驅散怨念就完事兒了。
藍恩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抓到一條思路了。
“也就是說,你們不是徹底的本地人。”
“你要是這麼說,”雇主低聲說著,“那這城下町裡這些年來來去去,其實沒幾家是本地人了。”
“那就果然還是剩了幾戶原住民的吧?”藍恩利索的問,“在這座城裡生活的時間越長越好,把你們知道的這幾家人都告訴我。”
雇主一家人麵麵相覷,最後四個大人,尤其是老大爺和老婆婆一對,他們左拚右湊的,終於湊出來好幾戶人家,將他們的住址告訴了藍恩二人。
接著本來就行動很利索的兩個人,當即開始一家一家的探訪過去。
無明雖然淳樸,但是腦子又不傻。
當藍恩問到後麵的時候,她基本也已經知道了他問話所圍繞的重點是什麼。
——如果這個【殘穢】真的影響深遠、是從長久的時間之前就沉積下來的東西,那麼想要追查真相,就必然要順著時間往前找。
可是隨著他們兩個一家一家的探訪、追問下去,無明的心中並沒有撥雲見日的暢快感。
相反原本還隻是感覺有點麻煩的獵妖人,現在隻覺得心裡,開始發寒了!
“阿橘一家?哦,他們早不在這裡了啊。聽說是搬走到城外村子裡了,但是很奇怪啊,明明他們的房子是轉交給很要好的親戚了,卻有七八年連音信都沒有傳來過呢。”
“三川一家?還有人記得他們家啊?我給你說,他們可是倒大黴了。聽說是外出砍柴的時候撞上了臟東西,三川他回來之後就上吊自殺了!後來家裡孤兒寡母的也就改嫁了。時間?五年前差不多當時可是有個和尚在這屋子前念了一下午經呢。”
城下町裡並不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裡關係,每個人都忙於生計。如果不是生活軌跡有交集,不認識的人一輩子也不會認識。
曾經見過麵的人,也許十幾年過去也不會再見一麵。
於是從雇主一家記憶裡提取出來的各個‘岩村城的原住民們’探訪一圈後統計下來,竟然.已經有八成都滅門了!
雖然經曆政變,原住民的數量並不算多。但是這個滅門人數如果統計起來,也絕對是夠驚動安藤守就,乃至是齋藤道三的大事!
首先是滿門死絕的惡劣性,其次是他們的死法或多或少全都沾點神秘學上的‘不乾淨’。
可是如此龐大,又全是沾染臟東西的滅門數量,因為人口散入整個城池,時間也分散拉長到十幾年。
所以龐大的受害者數量呈現出零零散散的姿態,竟然始終沒人警覺!
直到問到最後一家原住民,那是一家已經為了照顧農田而搬出城裡,結廬而居的人家。
從他們口中,藍恩和無明知道了在五年前,從城下町丙字到壬字區,其實都是一個豪族的地皮。
而那個豪族在五年前舉行一場家族婚禮時,當晚新娘就鬆開了和服的腰帶,上吊自殺。
聽人說是作風敗壞,當晚被發現,所以無顏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