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佩蘭側臥在床榻上,輾轉難眠,紀韞璋還沒有回來,這一夜燕京注定是個不眠夜。
她扶著肚子慢慢坐了起來,愈發覺得白日裡阮家送嫁隊伍被強殺得過分詭異。
前腳前線剛傳過來炮圖泄露的消息,西晉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大祁傾儘財力才研製出來的大炮,陛下震怒,軟禁太子。
後腳通敵的證據就送上了陛下的宮中,還在軟禁中的太子立刻坐實罪名。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像是有人特意將證據刨開公之於眾。
這場風暴看似阮太傅是中心。
可阮太傅在朝中並無實權,他伴隨陛下幾十年,得了陛下的恩寵,才有了如今阮家的地位。
他隻需抱好陛下這一棵大樹,他阮家就能安然。
今後不管是誰繼承大統,他作為先帝的帝師,他都會有一番榮耀在。
所以,阮家必然是無辜的。
榮佩蘭慢慢從床榻上起來,書桌邊的燈籠還沒有吹,幽暗的燈火給漆黑的屋子一絲暖意。
她隨手扯了一件襖子披上,慢慢走在書桌前坐下,她看著桌上的毛筆陷入沉思。
她低聲喃喃,“阮家不是目標,背後之人的目標是什麼?”
抬眼她看到桌上一對紫湖筆,紀韞璋說這是他孩提時,舅舅送的,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榮佩蘭突然福至心靈。
鐘氏曾說過,阮家夫人和柳家夫人是親姐妹,當年柳夫人嫁的青年才俊,阮夫人卻嫁入阮家做繼弦,這事當年也很是一番談資。
若是背後之人借著這一層關係,故意將證據放進阮家,再從阮家得到更多更直白相關柳家的證據。
這便是直指太子,柳太師是太子的師傅,更是太子嶽家,隻有這層關係,才能傷及太子根本!
想到這兒,榮佩蘭皺起了眉,“背後之人想給予重擊,隻要太子坐實竊國,他便永世不得翻身。”
——
薛家的紅綢還未撤下,一場盛大的婚事為導火索引爆了燕京城中最大的炸彈。
薛相從宮中出來,扶著侍從的手,腿都還在打顫。
他看著屋簷還掛著紅,“還掛著乾什麼!都拆了!”
從外麵回來的薛景和大步跨進門檻,對前腳回家的薛相視而不見。
薛相看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段日子彆出去鬼混了,給我安心在家呆著!”
說著他就想到了,在宮中見到的,以前常和三子廝混的紀家世子。
薛相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嘲諷道,“和你廝混的兄弟呢?人家紀韞璋現在是宮中禁軍都統,你看看你,還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爛泥扶不上牆!”
薛景和的腳步一頓,他沒回頭,隻是淡淡譏諷道,“爹生娘養,我一個沒爹沒娘的野種而已,如何能扶上牆,薛相爺不會以為我在這府中住幾年就能成才吧,相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薛景和!”薛相的額頭青筋暴跳。
薛景和對他怒吼充耳不聞,抬腳就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不是薛相的嫡子,是庶子,原本他是一個不敢帶回家的庶子,隻因嫡母的三子出生當天就夭了,薛相才把已經出生半個月的他悄悄帶回家充作了嫡子。
而隨著他長大,他越來越像曾經短暫借居的生母,嫡母一氣之下,鬱結而亡。
自此薛相對他不聞不問。
而嫡母的長子更是人中龍鳳,卻在九年前回鄉祭祖時遭遇饑荒逃難,被流民暴徒搶劫,大哥為了護著他,身中數刀,不治身亡。
大哥生辰大年初一,薛家再也沒有過過年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