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柏的字體有其父之風。
而盛竑的字體在朝中都是出了名的好。
每到過年時,與盛家交好的許多名門望族,都會請盛竑寫幾篇桃符。
所以,盛竑的字體分辨率很高,連帶著盛長柏的字體也很容易能夠辨認出來。
如果衛淵與盛長柏沒有絲毫關係,站在王安石的立場上來說,盛長柏所著那篇文章,確實很難得到魁首之位。
將首卷前三甲評出,王安石找來監考官,詢問那篇答卷是誰所寫。
最終得到答案——盛長柏。
監考官問道:“王尚書,這篇答卷是衛侯爺定得第一?那盛家子似與衛侯爺有親,這”
王安石思慮再三,仍舊是將那篇答卷定為第一,並且叮囑監考官,
“舉賢不避親,更何況,衛侯爺又不知這篇文章是誰所寫,那盛家子的確可為首卷魁首。”
言外之意是,將盛長柏的答卷定為第一,是因為盛長柏真有這個才華,而並非是衛淵的刻意為之。
至於王安石為何這麼做,隻怕暫時無人知曉。
今日會試所考題目為‘解決三冗之弊政’,這是王安石的強項。
他提出這個題目,是想為國朝挖掘出一批將來可以重用的改革大臣。
所以,隻要是吹捧改革舊製的考生,基本上都能有個好成績。
第三日所考題目為‘論古今興衰’。
這是一個較大的題目。
首先,考生要對古今之史頗為鑽研,借古喻今。
其次,是能夠綜合判斷出考生的能力。
待會試結束後,王安石將已經定好名次的答卷入宮呈遞給趙禎。
盛長柏位列貢生第十名。
至於盛長楓.由於底蘊太淺薄,直接被王安石刷了下來。
包括齊國公府的小公爺也沒有通過會試,之後的殿試更與他無緣。
趙禎將那些會試答卷暫且放到一旁,詢問道:
“聽說今年有不少勳貴子弟也參與會試了?”
王安石點頭道:“不過都未通過會試。”
趙禎笑了笑,道:“你還真是不留情麵。”
王安石直言道:“臣與勳貴之間並無情麵可言,再則,此次科舉選士,是要為今後的改革培養班底,臣必須慎之又慎。”
趙禎道:“此次會試選拔,可有遇到一些值得重用的人才?”
王安石說出幾個人名:“趙果、盛長柏、傅春緒等人都不錯,但過於年輕,需要磨煉。”
盛長柏?
“這盛長柏.可是出身於與忠勇侯有親的盛家?”
趙禎詢問道。
王安石拱手道:“官家慧眼如炬,此人的確出身盛家。”
趙禎皺眉道:“這盛家與忠勇侯府走得太近,盛長柏.朕認為,不可大用,用之需慎。”
王安石不以為然道:“臣差人打聽過這盛家子,都說他有其祖父之風,絲毫不像戶部員外郎盛竑。”
“此人品行端正,行事穩重,不驕不躁,臣認為,倒是個不錯的苗子。”
趙禎微微皺眉道:“此次科舉選士,本就是朕為你將來入主朝政做鋪墊,用什麼人,該怎麼用,朕怕是難以過問了。”
“隻是,這盛家畢竟是與忠勇侯府走得太近,朕不希望衛卿摻和文政之事,你懂朕的意思?”
王安石與衛淵,一個主文,一個主武,一個負責內政,一個負責外事。
都是趙禎留給太子趙曦的班底。
二人無論是誰有逾距的嫌疑,趙禎都不會如願。
王安石道:“請官家放心,臣知道該怎麼做。”
趙禎又問道:“朕聽你言外之意,是想好好栽培著盛長柏?”
王安石直言道:“此人的確是可造之材,臣將其列為貢生第十名,全出自於公心。”
趙禎道:“盛家子可為一甲第十名,至於這前三甲,朕仍需細細思量。”
翌日。
貢院前,會試張貼今年貢生榜單。
盛家一行人都來了。
此刻,他們正在焦急的看向名單。
貢生榜單的公布,一般是從最後一名到第一名。
明蘭等人看了半晌,終於是在前十名裡找到了盛長柏,一時間,不由得歡欣雀躍起來,
“中了,二哥哥中了!”
“真是二哥哥,二哥哥中榜了!”
“.”
盛竑夫婦都被他二人的聲音所吸引。
他們認真看去,赫然見到盛長柏的名字排在上麵。
會試榜單有名,就已經算是一位‘準進士’了,就可入朝為官。
盛竑夫婦如何能夠不高興?
隻是盛長楓與墨蘭有些失落。
他們看了半天,也不見有‘盛長楓’三字出現在榜單之上。
也就是說,盛長楓落榜了。
但此刻,盛竑完全沒有注意到盛長楓的失落,而是一個勁兒麵露喜色的誇讚盛長柏,
“貢生第十名,不出意外,待殿試結束,東華門外唱名,柏哥兒可為一甲前十!”
一甲前十啊!
將來有八成概率,可以成為中樞大臣,或者更進一步成為宰執也是有可能的。
明蘭等人都在為盛長柏的會試成果感到由衷高興。
可唯獨長柏卻是一臉的心事重重,他先是安慰了盛長楓,語重心長道:
“長楓,此次你落榜,不能說明什麼。”
“你是有這個聰慧的,三年之後,必定高中。”
頓了頓,又看向盛竑,深深作揖道:
“父親,找個機會,定要好生謝謝衛家舅舅才是。”
他貴在有自知之明,說實話,做文章答卷,並非是盛長柏的強項。
他的強項,在於精通實事,從不紙上談兵。
如今能夠進入會試前十,當中隻怕是有衛家舅舅的推波助瀾。
事實也是如此。
如果盛長柏的首日答卷名次不高,那麼很難入會試前十。
王安石舉薦人才從來不避諱什麼,畢竟,他當年就吃過這樣的虧,所以不希望後來人也吃這樣的虧。
當年若非幾字之差,他該成為狀元。
有些官吏特意避嫌,將某些本來名列前茅的可造之材排到最後,害人前程,隻為己名,這種事情,王安石也做不出來。
他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更是一位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為他人撐傘的士大夫。
盛長柏應該慶幸,他們這一屆的主考官乃是王安石,給了不拘小節的讀書人更多的機會。
會試公布榜單,幾家歡喜幾家憂,就比如齊國公府那邊,齊國公夫人見到齊衡落榜,直接坐馬車離開此間。
隻留下齊衡一人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甚至有些讀書人,都嚎啕大哭起來了。
寒窗苦讀十年,就是在等今朝,可一切都化為泡影
再等三年誰敢說,三年之後必定中榜?
三年又三年,誰能耗得起?
隨著會試榜單公布以後,殿試舉行的時間,也已經昭然若揭,就定於三日之後。
當日,盛竑就帶著盛長柏與明蘭,準備了許多厚禮,前往忠勇侯府。
盛長柏本想勸阻盛竑,他說的找個機會多謝衛淵,不是指今日。
再怎麼說,應該要等到殿試結束之後才是。
可盛竑不以為然,如今都已經成為貢生了,隻要不出意外,有個進士出身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既然如此,何時感激衛淵,又有何妨?
衛淵散衙回府後,就見張桂芬正在招待著明蘭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