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飛問劉巧妹:“你為什麼殺人”
劉巧妹低著頭,說:“徐三娘,她不批準我請假,亂扣我工錢。”
工人領班連忙說:“可彆聽她胡說。上個月,她人跑了三天不見蹤影,回來再說想補三天的假,那能算嗎這三天她還想有工錢,該有嗎”
旁人都說,徐三娘是個精細人,徐三娘管賬,那一定錯不了。
劉巧妹說:“徐三娘很凶,凶得沒道理。我都想辭工不乾了,她還不許我辭工,拿工錢卡我。四月開初幾天的工錢,她不肯給我,還有……”
工人領班喝道:“那你就敢殺人搶首飾頂工錢”
劉巧妹瑟縮地點頭,然後拚命磕頭:“饒命,求老爺饒命。金銀首飾都在我身上,我根本沒敢拿出去賣。你們剛才都搜出來了對不對這樣可以饒我一命嗎”
眾人都罵她太蠢,對她吐唾沫。
殺人犯把搶的浮財交出來,就能饒命嗎
在圍觀人等的後麵,卻有人嚎啕大哭。
眾人回頭去看,隻見那正是老爺本人,是胡員外,坐倒在地,捂住臉,淚水止不住地從指縫裡湧出。
本來錢飛身邊的三女也以為胡員外是最想怒罵凶犯的人,沒想到他不是罵,而是哭。
之前在織造坊初見遺體,他已經哭過一回,現在哭得更是淒慘翻倍。
在他身後追打的徐莊主見狀,也放下了拳頭,一臉煩悶。
胡宅的老管家湊上去說:“老爺,節哀、節哀呀。凶犯已經落網,夫人的大仇可以得報了。”
胡員外哭得抽噎捶地,說:“抓了凶犯有什麼用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眾人紛紛勸慰:“員外,你大可不必這樣……”
胡員外對著眾人,舉起雙臂,說:“三娘失蹤了的時候,我在想什麼我想的是她會不會是跟老徐串通了,想的是徐家索要的分紅該怎麼辦,想的是賬本在她身上。
“我自己都說不清:我懸賞一千兩銀子,究竟最想找到的是她還是賬本。
“可是三娘她自己呢她是在織造坊的車間裡日以繼夜地盯著。
“我在這宅邸裡喝酒、弄蛐蛐兒的時候,她在一個個地關心女工,在出勤考評上滴水不漏,在經營成本上精打細算。
“我姓胡的要爭分紅,他老徐想的也是爭分紅,而三娘卻同時為了胡徐兩家,辛勤操勞,沒有怨言,甚至流儘了最後一滴血!
“分紅兩萬兩銀子四萬兩銀子銀子從哪裡來都是她在車間裡的實乾,乾出來的呀。
“我何德何能,得此賢妻,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
“和她相比,我這個人真是小人,小!就像蛐蛐兒腿上的一根毛那樣小!”
聽胡員外說得這樣痛心懇切,周圍的人都想不出該怎樣勸解他了。
大舅哥徐莊主搖頭說:“我也是何德何能,有這樣好的一個妹子。我還以為她被老公帶壞了。但是回想起來,我們兩個都比不上她。”
李木紫紅了眼圈,淨草也頻頻歎息。
馮瑾小聲哭個不停,哭得蹲了下來,淚水濕透了精致的手帕。
她抽泣著說:“我怎麼會想不到,我怎麼會一開始忽視了她!在這個局裡,那個被家裡男人驅使乾活兒的女人,才是最了不起、也最可憐的。我也好想對她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