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沈伐、南宮飛鷹三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南宮飛鷹甚至都隻來得及向楊戈揮了揮手。
楊戈也向他揮手,目送三人離去。
他知道,又一場新的風暴要開始了…
“西南的事,與白蓮教有關係嗎?”
楊戈低下頭繼續燒紙,口頭輕聲詢問道。
跳蚤沉吟了片刻,回答道:“白蓮教與西南那些土司牽連甚深,此番起事多多少少應該都有些關係,但據我所知此事並非出於白蓮教的授意,白蓮教在西南地區的那幾支人馬,也沒有參與到此番起事當中。”
頓了頓,他小心的詢問道:“要不,我派人代您去白蓮教那邊打個招呼?”
他是知曉楊戈與白蓮教十二地支的交情的。
楊戈沒有回答,徑直問出了第二個問題:“你方才說,舉兵造反的那個土司,是因為不堪官府欺壓淩辱才揭竿而起…這隻是一句口號,還是確有其事?”
跳蚤聽言,下意識的看了趙渺一眼。
趙渺莫名其妙的回了他一眼。
跳蚤小心組織著言語,低聲說道:“回二爺,據我所知,西南地區有一些地方官,嗯…的確不怎麼乾人事兒,視土司為家奴、視百姓為豬狗…”
楊戈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你們有辦法把消息送到領頭造反的那個土司耳邊嗎?”
跳蚤毫不猶豫的回道:“小事一樁!”
楊戈微微頷首,淡聲道:“那勞煩你們替我轉告他:記住自個兒是因何而反,要反就拿出反王的氣勢好好的反,不要像個不入流的流寇一樣四下作亂。”
跳蚤:…
趙渺:…
二人努力開動腦子,認真分析他這到底說的是天才一住言情小說23反話,還是真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最終二人都震驚的發現,他說的…好像還真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他站朝廷出了好幾回手,連他們這些天長日久相處的人都快忘了,楊二郎從始至終都是站在百姓那頭兒的,隻是有些時候百姓的立場和朝廷的立場重合,他站朝廷就是站百姓,才給了旁人一種他站朝廷的錯覺…
再回頭下細想想,他這些年從朝廷獲取過什麼好處嗎?
路亭公?太師?
趙家王朝能給他加官進爵,不是他楊二郎的榮幸,而是趙家王朝的榮幸!
俸祿?賞賜?
他家銀子多得都快發黴了,差朝廷給的那仨瓜倆棗?
就這點散碎銀子,也值當他這等不世出的人物,放棄自己的處世原則去做違心之事?
連已經晉升為當朝長公主的趙渺,都覺得荒謬!
既然他站百姓,那一個因不堪受地方官府欺壓淩辱而舉兵造反的土司,他為什麼要去管?
好讓其他地方官府能越發肆無忌憚的欺壓百姓?
‘大膽,你們這些無足輕重的屁民,也敢和老爺們鬥?老爺們近有朝廷百萬大軍為靠,遠有天下第一‘中神君’楊二郎為援,一根小指頭都能碾死你祖宗十八代!’
那樣絕望的畫麵,隻是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跳蚤想通個中關節,心中大為感動,當下拱手道:“是,小人保證將您的話一字不漏的轉告給貴州土司楊再顯,並增派人手盯著他,但凡他敢將屠刀舉向百姓,不消您言語,小人必取他項上人頭來見!”
楊戈勉強的擠出一抹笑容:“麻煩你們了,回頭你上我家,咱把最近的賬算一算。”
跳蚤一聽,登時就不樂意的回道:“二爺,您這話可就是把小人的臉填進茅坑裡糟蹋了,您二爺大仁大義、大智大勇,小人也不是那小肚雞腸、見錢眼開之徒,其他錢您要樂意賞,小人一定接著,此事…您休要再提半個錢字兒!”
說完,他再次鄭重的一拱手:“您忙著,小人去去就回。”
他轉身大步流星的離去,沒給楊戈再言語的機會。
楊戈扭頭看向身畔的趙渺,低聲道:“不是二哥不願意幫著你娘家人,但總歸得他們自己爭氣,我才幫得了。”
趙渺直視著他的雙眼,笑著說:“二哥伱不用多說,我明白的…我們趙家的女兒,最要學的一件事就是認命,你就是我的命,我認!”
她認認真真的說道,語氣並不如何激烈,眉宇間甚至帶著些女兒家的嬌憨氣。
但她的聲音卻像是一道溫暖的清泉,流淌進了楊戈的心間,一點一滴的滋潤著他乾裂的心田。
他伸手緊緊的握住趙渺的手掌,寒風倒灌進靈堂內,吹動靈幡嘩啦嘩啦的響動,聲音很像老掌櫃“給給給”的笑聲。
雪夜很長,但他不再孤獨。
老掌櫃停靈四天,於第五日寅時出城下葬。
楊戈幾位摯友裡,隻有與他一樣不大喜歡出遠門的李錦成趕在老掌櫃的下葬之前趕到了路亭…
淩晨火光,照亮了送葬的賓客們麵頰。
劉莽強拉著楊戈上前,一人捧起一捧黃土,灑到棺材上。
夢遊了五天的小黃,仿佛在此時此刻才突然回過神來,趴在墓室前躬著身子用兩條前爪不斷刨土,淒厲的嚎叫聲在夜空下傳出去幾座山…
它不夠聰明,所以它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那個回回見它都沒忘記給它帶一個雞蛋的和藹老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楊戈淚流滿麵的附身抱起它,輕撫著它的腦袋。
小黃在他的安撫下,淒厲的哀嚎聲慢慢的變成了委屈的嚶嚶嚶。
墓碑慢慢落下,隔絕了陰陽,親情從此變得遙遠…
“官家發兵四十萬,討伐西南不臣叛逆…”
遊騎打馬遊街,邊走邊高聲呼喊道。
悅來客棧二樓,楊戈、楊天勝、李錦成三人扒著欄杆,探頭探腦的張望著街上遊騎,異口同聲道:“哦喲,可以喲!”
李錦成“嘖嘖”驚歎道:“當初打韃子,朝廷都沒出這麼多兵馬吧?”
“你傻呀?”
楊天勝笑著接口道:“他說四十萬,你就信他真發兵四十萬?當年赤壁之戰,曹操還說發八十萬大軍呢,你也信他真發了八十萬兵馬?”
“四十萬可能沒有…”
楊戈插言道:“但三十萬肯定是有的,這是新朝第一戰,皇帝肩上的壓力不小,不但要勝,還要勝得乾脆、勝得利落,隻有大勝,他才能趁機掌握住兵權,掌穩了兵權,他才能轉頭整頓吏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