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動。
赤著膀子躺在床榻上,一手摟著一個美人兒酣睡的貴州土司楊再顯,朦朦朧朧的轉了個身,閉著眼嘟囔道:“來人啊,倒茶!”
“楊將軍好興致啊…”
屋內忽然響起一聲不鹹不淡的笑聲。
聽到這道笑聲,楊再顯的思維遲鈍的愣了好幾息,而後忽然霍然而起,下意識去抓床頭的佩刀,卻伸手抓了一個空。
他麵色大變的一把抓起錦被擋在身前,張開雙臂護住身後的兩個美兒,驚怒交加的大喊道:“來人啊,來人!”
呼聲一起,屋外應聲傳來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幾道身穿勁裝的昂然人影按刀按劍撞開房門衝了進來。
“鏗…”
清越的長刀出鞘聲響起,一口雪亮的寶刀閃電般的飛向門口,如同筷子捅豆腐那樣輕而易舉的插進了青石地板裡,刀身顫動著攔住一票勁裝武士。
一眾勁裝武士驚駭交加的定睛一看,就見到一個身穿夜行衣、臉上蒙著鐵質半臉麵具的精悍人影,坐在房屋中心的四方桌上,把著一壺酒自斟自飲。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黑衣人這一手極為不俗,在場的眾多勁裝武士,沒有一人有信心接住他這一手。
黑衣人自顧自的喝著酒,頭也不回的淡聲道:“彆緊張,我來找你們將軍聊幾句,沒想殺人。”
楊再顯麵色鐵青的看了一眼插在地板上仍在晃動的佩刀,再看了一眼四方桌前大馬金刀的黑衣人,用濃重的西南口音沉聲問道:“尊駕何人?”
“好說。”
黑衣人輕笑道:“樓外樓,金使。”
樓外樓?
楊再顯一頭霧水的望向門口那些自己花費了大力氣從西南各大門派招攬來的貼身護衛們,敏銳的從他們臉上發現了絲絲縷縷懼色。
他心下微沉,但還拿出了一方梟雄的氣勢,大大方方的放下遮羞的錦被,抱拳拱手道:“原來是金使當麵,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歡喜…敢問金使深夜來尋楊某人,可是有何事需要楊某人效勞?”
他也反應過來,來人若是奔著取他性命來的,方才他在睡夢中就已經過去了,哪還等得到現在?
黑衣人抬起頭來,眼神古怪的看著他:“楊將軍不若穿好衣裳,我們再細聊?”
“哈哈哈…”
楊再顯豪邁的大笑著,將錦被扯個身後的兩個美人遮羞,自個兒大大方方的遛著鳥站起來:“那就恕楊某人失禮啦!”
黑衣人瞥了一眼床榻上至始至終都被楊再顯護在身後的兩個美人兒,失笑的扭過頭望向門口那一票勁裝武士:“巴山劍場高足鄧無邪是哪位?不妨過來一敘!”
門口的一眾勁裝武士聞言,下意識的扭頭望向最前方那名身穿青色長衫、卓然不凡的青年劍客。
楊再顯穿衣裳的動作也頓了頓,旋即便若無其事的繼續穿衣裳…這個鄧無邪,是他手下第一高手!
青年劍客眼神閃爍了片刻,硬著頭皮的將手中長劍歸鞘,上前抱劍拱手:“鄧無邪失禮了!”
黑衣人伸手向著對麵的座位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鄧無邪身軀僵硬的慢慢落座。
已經胡亂穿好一身裡衣的楊再顯,適時回過頭衝著門口的杵著一眾勁裝武士揮手道:“眾兄弟自去忙吧,吩咐夥房整幾桌硬菜上來,你們也喝兩盅去去寒,莫貪杯便是…”
一眾勁裝武士麵帶愧色的抱拳拱手,倒退著退出屋內,一手仍緊緊的按著佩刀佩劍,目光也寸步不離的盯著黑衣人。
&天才一住言情小說23nbp;黑衣人見狀,心下暗道了一聲:‘好手段!’
楊再顯係好衣帶,大大方方的走道四方桌前落座,一手提起桌上的酒壺,一手翻起桌上的茶碗斟酒:“來來來,戲文裡常說‘相請不如偶遇’,今夜楊某人得見金使,不勝榮幸…楊某敬金使一碗!”
他雙手端起酒碗,就要一飲而儘。
“慢。”
黑衣人一手按住他的酒碗,笑道:“在下與楊將軍非親非故,酒…就不喝了,在下隻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楊再顯笑著扭身拽回酒碗:“以前不是朋友,喝完這碗酒就是了嘛…楊某乾,金使隨意!”
他再次仰頭,一飲而儘。
黑衣人無動於衷的看著他,絲毫沒有碰一
楊再顯見狀竟也不覺得尷尬,放下酒碗就又去提酒壺。
黑衣人適時說道:“好叫楊將軍知曉,在下此番前來,乃是代二爺帶一句話給楊將軍。”
楊再顯按住酒壺的手一頓,心頭正疑惑思索是哪個“二爺”,坐在他身畔的鄧無邪忽然失聲道:“‘中神君’楊二郎?”
黑衣人與楊再顯同時看了鄧無邪一眼。
鄧無邪心頭驚惶,不自覺的鬆開了手中的佩劍,垂下眼瞼,雙手放到桌上,端端正正的坐好。
楊再顯將他的反應看來眼裡,收回目光滿臉堆笑的拱手道:“還請金使賜教!”
黑衣人收回目光,一句一頓的慢慢說道:“二爺命我等轉告楊將軍:記住自個兒是因何而反,要反就拿出反王的氣勢好好的反,不要像個不入流的流寇一樣四下作亂…”
話不多,也很好懂。
但楊再顯還是不太確定的拱手道:“楊某人是個粗人,沒上幾天學堂,請金使點撥一二…二爺此言,何解?”
黑衣人忽而一笑:“楊將軍不是以‘不堪官府欺壓淩辱’為名起兵反魏嗎?二爺的意思,就是讓楊將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找該找的人、殺該死的人,不要把兵鋒指向百姓!”
“這…”
楊再顯下意識的瞥了一眼身畔的鄧無邪,卻依然隻在他的臉上見到了幾許驚惶,心頭一時不知該作何回答,絞儘腦汁的思忖了許久,才一臉為難的拱手道:“好叫金使知曉,此番起事各家族長雖推舉楊某人為首領,表麵上聽從楊某人號令,但實則各自為政、擁兵自重,楊某人恐怕無力約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