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威廉沒想過會那麼快地第二次來到這裡。
可能是經受成月的折磨後,終於時來運轉。分開後不久,他就遇到了一位聲稱願意帶路往下的本地村民。
本著不想因為克拉夫特態度耽擱的考慮,身在寶庫前不得其門而入的焦急,或許還有其它原因,但一時間想不到這麼多。仿佛腳自己動了起來,慣性般再次踏過漫山堅岩,在礦洞口點燃火把,直入其中。
等他察覺到自己有些太過心急時,已經再度站到了采礦區儘頭,那個身形略佝僂的老人走在前方。
在手中火把光焰晃動,威廉駐足於此,微妙地思考是否自己所為有不合理之處,但一無所獲。身後的水手們一並停下,等待船長指令。
聽到腳步聲停止,老人轉動骨棘突出的枯瘦脖子,扭過半身,將那雙陷落乾癟眼窩裡的渾濁眼球中尚清的一小點對準他們。肋骨分明的桶狀胸廓撐開寬鬆衣服,可以看到與本地其他年老男性彆無二致的深深凹陷,頸前鬆弛皮膚下沉,莫名地讓威廉想到破帆被強風纏在斷桅上。
以年齡和身體狀況而論,這個老人早不該也沒有能力繼續勞作,對這個才使用幾年新礦洞不太熟悉才是。然而一種令人驚訝的力量支撐著這具看似搖搖欲墜的身體,片刻不停地爬上了年輕水手們都難攀援的山道,在光影交錯的山洞裡準確踏出每一步。
“怎麼了?舍不得兩個銀幣?”他的聲音有些尖刻,像鐵鎬銳部劃過礦物晶體表麵,令人牙酸的語氣似乎在嘲諷,也可能隻是喉管在艱澀呼吸裡被塵粉侵蝕。
這種感覺令威廉很不舒服,帶路人的年齡讓他不太能相信他在這裡勞作過,可他一路上來都沒被任何一塊凹凸地麵絆到過,這對一個眼珠昏黃的老人來說隻能是經驗使然。
“你真的在這采過礦?我聽說這個礦洞才用了幾年。”
“沒有。”佝僂老人裂開嘴,沒剩幾顆牙齒的口腔顯得空洞,在威廉等人感覺受到了愚弄時接上後半句,“因為我不是為了那些石頭來的,但我保證比誰都了解它,包括更下麵。”
他起皺的手舉起火把,半熄的燃燒物鬆解落下,火星在碳黑飄絮上遊走,“來吧,我知道你們想去哪,那些人不會帶你們去的地方。”
那支用料不足的火把光芒漸暗,但老人沒有更換的意思,越過人類在此最深的痕跡——一個安放火把的小凹槽,往更深、更原始的部分行進,好像根本不在意身後的人。
幾人麵麵相覷,在他走遠前跟上。
腳步聲在深紅的礦道裡回蕩,坡度隨深入變陡、導入山體內部,到了必須注意落腳平穩才不至於失衡的地步。而那位老人在此如履平地,速度不曾放緩。
在威廉和水手們努力跟上他的步調時,鮮少有餘力注意到那些紅色,沒有隨深度加深,反而在褪去。當點起第二支火把,恍然發覺下行的時間早已超過從山腳到洞口,他們離開了紅鐵礦分布的地層,走在色調冷卻的通道裡。
不止紅色,那種無處不在陪伴了他們多日的、使人厭煩的塵黃也在褪去。灰敗、慘白的乾燥岩質從洞壁外擠來,排開主宰了溝壑、矮山的主體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