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馮輕扯鑰匙串,那些死去的關節僵直滯澀,差點連著整條手臂一起被扯動。她隻能再壓低一些,把手探得更遠,一根根掰開鉤住串環的手指。
能感覺到發梢垂落到粉塵中,鼻咽的瘙癢濃鬱到帶著微微刺痛,但她沒有停下來猶豫,光影變化顯示著生菌徘徊者在移動,必須要在它們轉回來之前均勻、穩定地把這串鑰匙提起來。
全部心神集中在細而有繭的手上,鑰匙隨著串環離地,挨個被提起。她不是很確定這是否製造了輕微響動,即使有也被耳畔的血管鼓動聲所掩蓋。
終於的,那串小金屬徹底懸空,在小心控製下繞過椅腿障礙,被收回陰影中。
【有點可怕】
常識讓她覺得自己應該這麼想,但實際上恐懼始終慢行動一步,手指像有自己的思想,翻找識彆那個刻著目標數字的鑰匙,從串環開口脫下來。
下一步還是等待,等著因為菌菇生長臃腫累贅得像燈籠褲腿的下肢走過。
它們看來也沒有走路低頭的習慣,踩過屍體攤開的手掌,對腳下發生的事一無所覺,仿佛真的隻是在漫步,隻要拉一根絆繩就能讓它們再也站不起來。
這很有迷惑性,但伊馮知道它們動起來的樣子,在崖壁上攀爬的姿態,隻會比常人更敏捷。
一旦被發現絕無生還可能,她很清楚這點,卻並不是很畏懼,更確切地說,是脫敏麻木。
她見過最為漫長痛苦且感同身受的死亡,生命結束時甚至連死亡本身相比這個過程也不那麼重要了。也見過迅速慘烈的死亡,鈍器、銳器被以不同的手法,造成各種形狀的創口。
她對死亡的認識很具體,同時又缺乏更抽象深刻的概念。
當同樣的命運降臨至更多人——乃至可能降臨到自己身上,她不意外地沒有受到太大觸動,也沒想過自己這樣是否是正常的,隻是想到、然後去做。踹開那個幾乎置庫普於死地的家夥,等他被錘子砸碎腦袋,然後從他手裡拿到了這柄匕首。
現在伊馮要去拿另一柄匕首。
她等著它們遠去進入死角,從桌子底下鑽出,用鑰匙扭開鎖頭,像個鬼魂飄進房間、掩上房門,藏在裙褶裡的手握著木柄。
想象中,布裡默應該就在房間裡,進行著什麼召來行屍的巫術,受限到了無法出門的地步。如果他能有所動作,還得想辦法迷惑他一會,靠著身份降低警惕。
當她真的推門進入,見到的並非預想的漆黑房間。
一個身著黑袍的人形仰倒在地麵上,沐浴著迷蒙的怪異紅光。那種光芒強度不及蠟燭,像把淚膜換成了將乾涸的腐血,使眼球感到異常的乾澀刺激,不自覺地想偏頭躲過。
然而視野所及都是彌漫恒定的光芒,無從躲避。它來自於從黑袍領口掉出的一塊簡陋墜飾,僵硬手掌在失去意識前伸向它,這個動作在半途凝固,手背皮膚上不祥的菌斑沐浴著紅光茁壯生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