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又端來一盆冷水,但是這次潑水下去,鄭怡明沒有醒。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反正牢房中已經是靜悄悄一片。
自白天雷雨過後,外頭始終陰雲密布,這會也沒有星月之光,即便大牢過道的油燈是唯一的光源。
半下沉的牢房透氣窗處,一隻貓坐在那看著下麵,牢內的人趴在那一動不動,仿佛是死了,隻是眼皮微微此時也抖動了幾下。
鄭怡明從昏厥中醒來,意識恢複的瞬間雙手就傳來鑽心般的疼痛,他隻是想要動一動手指,更加劇烈的痛楚就差點讓他疼暈過去。
「嘶呃嗬」
指骨或許已經斷了
鄭怡明呼吸都帶著顫抖,他本就不抱什麼希望,此刻更是充滿絕望,但絕望的不隻是自己,更是對朝廷。
他想到了自己的下場,不外乎一死,隻是自己死後娘親該怎麼辦,沒有人為她養老送終了,一個朝廷欽犯的娘,可想而知也沒有什麼親眷會照顧她的。
悲涼之中,鄭怡明又想到了宿平客棧,掌櫃的足夠精明,或許會沒事,但想到柯小發,就又心中發緊。
這孩子淳樸善良,不知道會不會做傻事,如果行檢舉之事那便正中下懷,隻能寄希望於客棧掌櫃能覺出不對勁。
「死都要死了想得再多也無用」
鄭怡明自嘲著喃喃,但也是此刻,一個帶著幾分熟悉感的女聲從牢房通道處傳來。
「你不會死的!」
鄭怡明微微一愣,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但安靜的牢房中,隨之而來的腳步聲也分外清晰。
一襲白裙首先出現在外頭昏黃火光的照射下,鄭怡明用手肘手臂撐起上半身,看到了於欣梅出現在外頭幾步遠處。
於欣梅終究還是忍不住現身了,管他劍仙,管他
大妖,真的出現我也不是不敢和他們鬥一鬥。
「於姑娘?你,你怎麼會在這?」
鄭怡明一直以為於欣梅本就不是平州人,早已經離開了這裡,卻不想還能再見,更沒想到是在這。
「鄭公子,對不起是我將秘信送到了京城,我以為朝廷會徹查科舉舞弊我以為能幫你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鄭怡明心情複雜,但也明白對方本意是好的,更是大概推測出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了,能來去京師秘信薦舉,又能入了這大牢,還能是什麼人呢?
「原來於姑娘還是一位江湖女俠」
於欣梅站在柵欄幾步之外,看著鄭怡明強忍著痛楚憑借驚人的意誌力站起來。
「恩鄭公子,我來救你出去!」
鄭怡明坐到了床上,慘笑著搖頭。
「我已經是朝廷欽犯,他們屈打成招汙蔑罪責,朝廷上下官員坑瀣一氣,我能逃去哪裡?我逃了,我娘怎麼辦?我在乎的人怎麼辦?」
「救一個是救,兩個三個乃至十個二十個也是救,我能救你也能救彆人!」
鄭怡明看著於欣梅,俠女豪情快意恩仇,果然是江湖性情中人,但他笑容中的悲慘卻沒有消減。
「那又如何?我能去哪?我活著還有何意義?社稷破碎乾坤**,我輩儒生不能報國不能興邦,不能救這天下萬千黎明,我何處可去?」
於欣梅看著鄭怡明,這才發現他的氣數破了她一下捏緊了拳頭。
「怎麼不能去了?你可以去大庸啊,大庸科舉之嚴不是這破地方能比的,以你的才學定能重新來過,定能得到賞識,隻要有本事,未必不能入朝為官!」
鄭怡明又笑了笑。
「大庸能人輩出,數代人中多有蓋天下之英豪,確實是好地方即便千山萬水之遙能過,可那裡不是我的家!大庸人不知圭國災禍中流民四起,不知我大圭黎民受饑挨餓」
鄭怡明看著於欣梅,心中又仿佛明白了什麼。
「或許於女俠是從大庸而來,無法體會這片土地社稷之苦百姓之苦,你武功高強來去自如,若是可以,幫鄭某向娘親,向小發他們帶幾句話,也當是遺言了」
鄭怡明已經心存死意,是報國之誌破碎之後的絕望。
於欣梅受不了了,她直接快步上前貼近柵欄,兩手伸入柵欄內虛握一抓。
下一刻,牢房內好似起了一股風,鄭怡明的身姿不受控製地滑了過去,衣襟直接被於欣梅抓在左手,還不待他反應,左邊臉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
「啪~」
「救黎明於水火難道隻靠科舉為官嗎?圭國社稷**不堪,那你可以造反啊——流民忍饑挨餓已無活路,也無懼一死了,你鄭怡明不是也不想活了嗎,那你為什麼不拚一把?」
這一巴掌力道大得離譜,鄭怡明直接被打得暈頭轉向,但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卻依然清晰如雷。
「嗡~」
鄭怡明胸口一道白光亮起,那柄解不下來的小劍刹那間射向觸碰到他身體的於欣梅。
「叮~」
於欣梅的右手捏住了飛來的小劍,劍上的白光忽明忽暗,也照得鄭怡明麵色閃爍。
「鄭公子!你想得未必就都是對的,路也未必隻有一條,就算前路已絕,難道不會開路而行麼?你看,本姑娘不是什麼江湖任俠,那法師說得不錯,本姑娘是妖!」
「哢嚓~」一聲,小劍已經被於欣梅捏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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