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幾翻雷響,滂沱驚羞瀑布。
林動開始還以為是雷聲大雨點小,結果,很快他就和羅行雲意識到——失策了。
馬車裡麵雨水直接打濕了鞋子,車子在漏水。
青泥石板上的雨水如小河倒灌,淹沒了馬蹄。
這種情況下,似乎做什麼都不合適,又像是神靈給予世人的示警。
“林爺,那件事要不改天去做?”
羅行雲這個留洋不留心,學了一身西方本事,根子底卻是真正的大清紅苗,思想守舊得很。
當然,放在這個世界,守舊一點也是好的。
畢竟允許妖魔存在,難道就不允許鬼神交感?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就今天,今天就去會會文昌帝君。”
林動倔脾氣上頭,強硬道。
大雨天,不方便施工,但是這雨總不能下一整天吧?
他掀開簾子,透過窗戶,看著那一朵朵厚重的烏雲,心裡默默嘀咕著。
“來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哈。”
軍管所張汶祥正在和一眾兄弟耍錢。
外麵滂沱的雨聲是半點驚動不了他。
“告訴你們將軍,我來了,順便幫我找身衣服,加幾把傘,給車裡的人也送去。”
林動走到屋簷下麵,把一身濕漉漉的馬褂,裡衣給脫下,露出精悍的身子骨來,骨頭上見肉,每一根筋肉都顯得均實有力。
門口那幾個佩刀的小卒看呆了眼,不認得林動,心想這誰呀,這般混不吝,把軍營當自個兒家了。
當即,兩個小卒神色就變得不善起來,齜牙咧嘴,像兩條磨牙的鬣狗。
還沒來得及發作。
其中有個披甲佩刀的獨臂小卒倒是眼尖一眼認出了林動。
“啪嗒。”
一巴掌抽在另外兩個小卒的腦袋上,嚷道:“還不叫人,這是三當家。”
林動倒是有些印象,沒記錯的話,這小夥也叫二狗來著,是當初被張汶祥從翠玉樓死人堆裡刨出來的。
少了條胳膊,命還留著。
看樣子如今算是成了小頭目。
“三當家。”
一眾人頓時換了臉色,齊聲喊道。
太平軍入主羊腸,其中英王陳玉成調了一個旅給馬新貽,一旅五百人,主職又叫旅帥。
位置在師帥之下,五旅為一師。
太平軍軍職沿用的是《周禮》算是比較容易區分,剩下四個旅的人馬,則是由馬新貽自行招募。
太平軍餅畫得很大,實際上一個師能有六七成人馬就算不錯,多了不是招募不到,而是養不起。
調的那個旅帥一是為了補充馬新貽的力量,第二自然也有監視的意思。
“你是叫二狗?”
林動對小卒招呼一聲。
“是呀,勞您記得。二當家說了,您來不用通稟,直接進去找他就行。”
二狗樂嗬嗬應聲,雖然丟了一臂,但是性格還是很開朗的。
“對了,當家的,我這裡還有一身換洗的衣裳,要不您先湊合著。”
“承情了。”
些許小事不再多提。
稍微折騰了一下,林動在門口都還能聽到裡麵張汶祥的高呼,“他奶奶個熊,這把老子要全部翻本回來。”
“張帥,那可未必,我看您呀——輸定了。”
另外一個笑嗬嗬的聲音裡,略帶著三分戲謔反駁道。
張汶祥的狗脾氣向來是對有本事的人很好,很舔。
舔狗的舔。
對於,那些本事不如他的,他往往看不上眼,軍營裡敢這麼同他說話,會是誰?
林動念頭浮動,套了一件漿洗得發白的軍衣,就走了進去。
大廳裡麵人聲鼎沸,搞得和賭場似的。
好些看著不像普通軍官的漢子,在玩著骰子,買大買小,高呼低吼不絕於耳。
張汶祥那一桌應該是最中間,周圍圍了不少的人。
嗅著空氣裡的汗臭味。
林動眉頭下意識皺了皺,“勞煩讓讓。”
他雙手輕輕一扒拉,兩邊肌肉虯結撐開衣裳的壯漢,紛紛都被拉扯到一邊。
叫罵聲剛要響起。
可隻要一和林動對眼,就又偃旗息鼓了下去,那刀子一般戳人的目光,卻不是誰都能受得了。
一股凶戾氣,圍繞在他的身邊。
“咿,三弟,你來了。”
張汶祥一扭頭,正好看到林動站在了身邊。
林動笑了笑目光卻是投向和張汶祥對賭之人。
耍錢的那位,眯著眼睛,眉目中間隱有寒光射出。
此人身材乾瘦矮小,身形像一隻猴子。
這讓林動想到了漢方膏藥的劉老怪。
不過,劉老怪是山魈,是野猴。
這家夥像一隻無法無天的魔猴,又因為他真的很矮很矮,偏偏魔性十足,一定要類比的話,當年星爺西遊降魔篇裡,那隻猴子有點掛像,大概就是孫悟空去了周身盔甲的模樣。
“閣下可是天賦神力的林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