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
春末,徐州安城。
此地距離那皇城十萬八千裡,一年四季皆如春,但這會兒是雨季,連日不見豔陽,清晨過後一場雨,正午剛過,又下了起來。
茶屋簷下避雨的老農望著雨幕喟歎,擔憂道:“澇疏旱溉,今年莊稼的收成可該如何是好。”
後桌的小生喝醉了,扯著嗓門接話道:“眼下變成這樣,都得去怪那新上任的丞相,他非逆著太子來,惹怒真龍之威,才會遭此澇災!”
茶屋老板正撥弄著算盤,瞥一眼小生奉勸句:“大白天的跑來茶屋喝酒也就罷了,可休要在我店裡胡言亂語,小心腦袋不保還要連累了我。”
小生醉醺醺的,臉頰兩團紅,拎著酒壺搖搖晃晃地起身:“我、我說錯了麼?你去問旁人,現在誰不知皇宮裡亂作一團了?那皇帝都駕崩有三月了,新帝都未登基,還不都是那丞相聯合了老妖婦從中作梗!”小生又灌了口酒,轉頭去問同桌的人:“你說、你說對不對?”
一位清瘦的少年人正在品茶,不曾想話題會丟到自己身上,畢竟與小生素不相識,碰巧同坐罷了,更何況——
她比畫了口型,示意自己不會講話。
老板對小生道:“她是個啞巴,又聾,和她說這些作甚?”
小生眨巴眨巴眼,怪可惜地看著她:“長得這麼俊俏,竟然是個啞巴,真是作孽。”
“可輪不到你同情人家,有妻有子的,還有宅子呢。”
這話剛落下,穿著布衣的婦人就抱著個牙牙學語的孩子探頭進了茶館,尋到那少年人後,立刻喊了聲“夫君”,是來接她回家的。
這對年輕夫婦離開後,老板和小生背後議論道:“你才來這城裡不久,不知她的事。去年秋天來安城的,李侍郎搬走了之後就把宅子給他們一家人了,姓蕭,做茶葉生意的,也算是我同行。”
小生恍然地點了點頭,盯著那對小夫妻遠去的背影道:“她長得可真是俊啊,換上女裝都不會有人懷疑,難怪是個啞聾子都有人願意嫁她了。”
話至此處,茶屋外傳來一聲高喊:“許大將軍凱旋歸城啦!”
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茶屋的客官都前赴後繼地奔去張望。
茶屋外的街道兩側被圍堵得水泄不通,但都乖乖地讓開了中間的街路,以便讓大將軍的隊伍順暢通行。
隻見浩浩蕩蕩的隊伍前頭,是一位騎著戰馬的魁梧男子。他身著一身赤紅色鎧甲,背上則是背著一把巨型的刀,左頰上有條刀疤,眼神極為陰冷。
身側有人竊竊道:“聽說又打了一場勝仗,平定了塞外餘黨。”
“看那得意氣勢,肯定是要去皇宮裡和太子要賞了。”
“但皇宮現在亂糟糟的,哪裡還能顧得上他?也就在咱們城中炫耀炫耀罷了。”
騎在馬上的許呈卿以餘光打量著兩側百姓,都是地地道道的安城人,個子矮,膚色深,唯獨街角儘頭那一對小夫妻的模樣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