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那日在太後寢宮內的高台上縱身一躍的人,的確是容妤。
隻是下頭早已安排好了騎在馬上的侍衛,容妤方一墜落,便被侍衛的馬匹帶出了宮中。
死在地上的,隻是從中殿處被推下去的一個女囚。
狸貓換太子,偷梁來換柱。
太後要容妤實現的計劃,無非是想要從內來攻破沈戮。
隻要容妤死了,沈戮必定會無心朝野,而相對的,太後會安頓好容妤的一切,亦會讓她與親人團聚。
容妤當然想要逃離沈戮安穩度日,她答應了太後,全然不在意沈戮將會痛不欲生。
在太後的打點下,她與蕭氏、容莘相聚,再帶上曉靈,一家人逃去了遠離皇城的徐州,太後會源源不斷地派人送上錢財,還囑咐徐州權貴騰出了宅子來給容妤一家。
在徐州安城,她生下了孩子,女扮男裝,裝聾作啞,一直平靜、淡然地度過了三個年頭。
可惜這一切都被沈戮的到來打破。
搭上了許呈卿一命不說,連阿滿與母親幼弟都被沈戮控製在了彆處。
她見不到他們,也不知他們的近況,隻能順從著沈戮,以此來求得一絲關於他們的消息。
這般種種仇恨,容妤無法不去怪沈戮。
但他其實並沒有過問她當初與太後的聯手,對此事也不再提及,這倒是令她心中也有了一絲安穩。
除了三公主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彆院裡上上下下都稱呼她是“子瑩姑娘”。
她表麵上表現出適應了這身份的模樣,內心深處,卻還是在盤算著另外的主意。
有時她會在夢中驚醒,醒來後全身大汗淋漓,冷冷顫抖。
夢裡麵,父親、許呈卿他們都被綁在那冰冷潮濕的木樁上,身上是黏膩腥紅的血,他們睜著眼,定定地看著她。沒有責難,沒有挽留,連絲毫怨恨都沒有,他像是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如此淒慘。
容妤不停地呼喊他們,可無論是父親還是許呈卿,他們開口的話竟然是:“你怎能屈服於仇人?”
她就是在那時大喊著醒來,心慌意亂地打著瑟瑟的寒戰,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睡在身側的沈戮也會被她吵醒,他知道,她又做噩夢了。
時間越久,她對他的依賴越深。
分不清是對他,還是對他的庇護。
每逢她安定下來後,他總會抬起手臂撫她的背,掌心是冰涼的,卻令她逐漸心中溫暖。
他在半夢半醒時啞著嗓子,含糊不清地安慰她:“又做噩夢了罷?彆怕了,都過去了,快睡吧,有我在這兒,你不必擔心。”
多數時間,容妤都是蜷在他懷裡默不作聲的。
每當這時,她都是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這個將她抱在懷裡的男子。
她無數次地想要殺了他,又無數次的不知還如何是好。是他讓她一無所有,讓她隻能接受他的恩惠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