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聲呼喚從身後傳來。
封無猛地回過頭去。
隻見宋珩帶領著他的部下策馬而來,一勒韁繩,宋珩跌跌撞撞地翻下馬背,惶恐地來到他跟前詢問道:“陛下可受了傷?朝廷的人來村中屠戮,屬下趕來時已晚了一步,所幸此刻找到了陛——”
“啪”!
話還沒有說完,宋珩就感到臉上得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你整日追在我身邊沒完沒了,到了關鍵時刻總非得晚了一步?”封無震怒地痛罵起宋珩:“你究竟居心何在?!”
宋珩吃了這一巴掌,嘴角滲出血跡,他抬起手背輕輕抹掉,當即跪了下來,垂首道:“屬下該死,還請陛下贖罪。”
封無難以消氣,又是一腳踹在宋珩身上,可還欲再打時,他忽然覺得這光景極其熟悉,好像從前總是會這樣打罵奴才,他額際一陣刺痛,踉蹌著蹲下身去。
耳邊是宋珩擔憂的呼喊,他腦子裡卻亂糟糟一片,嘈雜的記憶幾欲衝破他頭顱,他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不準吵!再吵,寡人賜死你們!”
這“寡人”二字從他口中吐露出來,倒是萬分自然。
宋珩怔住,顫聲問道:“陛下……您……您都記起來了?”
他像是受到了極其強烈的刺激一般,打從方才見到張家人慘死後,他就止不住的全身顫抖,以至於此時此刻,眼前閃現的都是破碎而血腥的畫麵,皇後死在他劍下、東宮對他敞開大門、那一把香木扇落在車輦下頭、海棠房的池水裡旖旎欲色……
皇嫂……
他曾這樣稱呼過她。
而她望著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驚懼、怨恨與無助。
直到她墜落欄杆與墜落懸崖的畫麵重疊到一處,天清門的道觀裡,師父站在他麵前歎息道:“紅塵宦海,權欲難平,你難得有此新生,又何必重回孽障深淵?”
他做不成道士……也繼不了天清門的掌門之位。
滿腦子都是**權勢、溫軟細肉,他忘不掉手掌按在她腰肢上時的酣暢,更忘不掉她似白玉一般嫩白的肌膚……
道服早已褪去了,重新換上的,仍是那一身浸滿了殺伐血色的龍紋錦袍。
封無在這一刻死了,緩緩站起身的,是眼裡盛著陰鷙之色的沈戮。
一縷發絲垂落在他蒼白的臉頰前,他抬起手,不以為然地捋起那縷發,下意識地撫了一下鼻尖,手掌慣性地想去撚動玉珠,才發現佛串未在手上。
他的麵貌轉變讓眼前的宋珩背脊發涼,低頭去看自己的雙手,已是抖如篩糠。
沈戮抬起頭,長長地吐出一口鬱氣,他說了聲:“宋珩,你救駕有功,待回去了宮裡,寡人必圓你心願。”
隻此一句,令宋珩莫名地紅了眼眶,這語調,自是沈戮無疑了。宋珩情不自禁地眼含淚水,再次跪拜到沈戮麵前。
身後的數名部下也齊齊跪下。
他們高聲道:“屬下恭迎陛下回宮,願為陛下赴湯蹈火、捐了此軀!”
如此看來,皇位他要。
女人,他也要。
沈戮絕不會放過這重新開始的機會。他記起來了,她卻未必,豈不是天賜的良機?這可是他失了皇位換來的,必要好生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