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容所說的名份,就隻是普通的名份,不含一絲一毫的溫情。
隔日天色剛剛蒙亮,爹娘就收拾好了貨物要進城去賣。
金籬也提著自己的竹簍一同上了牛車,是她這幾日攢出來的筍,去城裡賣出的錢可以為沈容置辦一身像樣點的衣裳。
臨走之前,娘親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歎息道:“真是天公不作美,漫天陰雲,要是真能下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倒也還好,可若是一直陰著天,城裡的人都不願意出來閒逛市集,隻怕今日的收成不會太好。”
爹爹則是叮囑阿瑁道:“你阿姐今日也同我們一起進城,家裡隻剩下你一個照顧爺爺,萬事都要格外小心謹慎才是。”
阿瑁點頭稱是,心裡暗道:真就不止是我一個人呢,柴房裡頭還有個瞎子呢。
金籬則對阿瑁使了個眼色,那是要他把柴房裡的那個也照顧好的意思。
而從村裡去城中隻有一條路,最少也需要一個半時辰,這也就是金籬和爹娘早早起程的原因。
金籬坐在牛車上一直緊緊地抱著懷裡的竹筍,不知不覺睡了很久。等到娘親喚醒她時,已經到了人聲鼎沸的城內。
她幫著爹爹和娘親搬下了一車的貨物,趁著他們忙於賣貨的時候,金籬便提著自己的背簍悄悄離開了。
先去此前曾經有過幾次交集的鋪子裡置換了所有竹筍,做衣裳的大嫂是個憨厚人,即便金籬選的料子貴了些,大嫂也沒有反駁,還答應她三天之後肯定做出合身的衣裳。
金籬心裡計算著時間,想著反正爹娘每天都要來城裡的,自己三天後也可以再一同前來。
和大嫂談妥了時間後,她便出了鋪子開始尋找起雲氏藥鋪。
問路了幾個小販,他們都指了東南方向,金籬一路找到城中最儘頭的一間鋪子時,才發現雲氏藥鋪的門麵很小。
而且朱門是緊關的,看上去不像是在經營買賣,金籬敲了幾聲門,無人來應,她等了許久,等到幾乎懷疑自己找錯店鋪打算離開時,朱門從裡頭輕輕地開了一條縫隙。
“吱呀”——
那聲音蒼涼而又詭異。
一個充滿了戒備的男聲傳出來:“找誰?”
金籬看不見他的臉,自然也十分的警覺,便試探地問道:“我來找雲施雲大哥的。”
對方顯然不太滿意“大哥”這樣的稱呼,語氣也越發不友善道:“誰派你來的?”
金籬不想泄露沈容的名字,反而是非常強硬地問道:“你究竟是不是雲施?”
那人察覺到她的執著,終於緩緩地將朱門敞開,出現在金籬麵前的是一個身著翠綠色錦衣的瘦削男子,他眼神淩厲,麵容年輕,屋內有珠簾的粼粼光暈倒映在他的臉上,如同是在夜晚才會出現的月光所投下的幻影。
金籬幾乎是在瞬間就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就毫不掩飾地攤開了自己的掌心,那枚價值連城的玉扳指呈現在了他眼前。
他眉頭一皺,盯著扳指端詳了半晌,再審視般地將金籬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接著,他側過身,對金籬低聲一句:“借一步說話。”
金籬的膽子倒也大,毫不猶豫地進去了黑漆漆的藥鋪中,聽見身後關門聲響起,轉頭一看,那人已經鎖上了門。
“請坐。”他轉身示意金籬落座大堂中央的紅木椅上,再點燃了桌案上的桌台。
明明是白晝,他不打開窗子,反而是在室內燃起了火燭。
金籬雖然困惑,卻還是坐了下來。她再次問他道:“你真的是雲施?”
“雲行千裡,布施於人。”
金籬這才敢把扳指放在桌子上,朝他麵前推去。
雲施拾起那枚扳指,在掌心裡掂量幾下,仔細瞧了一遍後,他抬頭盯著金籬問道:“他在你那裡?”
金籬的表情有些錯愕,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作答,就是在這沉默的片刻功夫裡,雲施忽然打了個響指,這就如同訊號一般,引裡屋的人走了出來。
來者是兩名穿著素衫的青年人,他們的身材相似,連同長相都如出一轍似的,見了雲施,恭敬地問禮後,便半蹲下身形去等候著差遣。
雲施湊近他們耳邊耳語幾句,那二人神色一變,立即轉頭看向了金籬。
金籬被他們盯得有些無措,躲閃著低下頭去,心裡猜疑著他們這些人的身份,也隱隱地擔心自己會否是找錯了人。
若是給容賜添了無端的麻煩可就糟了。金籬心中憂心不已。
誰料那二人裡的其中一個忽然站起身,走向金籬麵前問了聲:“你是哪個村子裡的?”
金籬攥緊了雙手,蹙眉道:“金家村。”
那人便露出極為懊悔的表情,轉而對雲施道:“唯獨漏掉了那個村子。”
另外一個人也道:“那村子靠著山腳下,本以為絕不會是那裡的,畢竟那邊有不少蕭家的人守著。”
“不能再耽擱。”雲施的語氣不容置疑,他吩咐道:“你們先去準備,記得,要先與朱大人稟報此事。”
“遵命。”那二人頷首合拳,轉身便匆匆離去。
金籬弄不清楚狀況,她一頭霧水。
雲施在這時請金籬站起身,對她道:“姑娘請回吧,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再不必費心此事了。”
“那扳指……”金籬試圖取回沈容的物件。
雲施卻道:“什麼扳指?這裡是藥鋪,可從未出現過姑娘口中之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