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根本不知自己錯在哪裡,又為何,會遭此劫數。
直到她看見了人群中的雲施。
與白日裡不同的是,他這會兒身穿的行頭像是尊貴的侍衛,手裡握著一把樣式彆致的佩劍,他瞥一眼金籬,二話不說地走到她家的柴房前,打開了柴房大門的瞬間,金籬幾乎尖叫出聲。
她很怕他會發現沈容,更怕他會對沈容不利。
然而,雲施卻單膝跪在柴房門口,恭恭敬敬地說道:“屬下來遲,還請皇子降罪。”
皇子?
金籬愣了,她心中疑惑道:這人在叫誰皇子?
而很快的,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柴房裡傳出,金籬看到守在柴房的那些帶刀之人趕忙分開兩邊,讓出一條道路,身著粗布衫的沈容走了出來,便立即有人將一件華貴的錦衫披在他肩上,那衣衫上繡著暗色龍紋,雨珠砸在上麵,仿佛要引龍現身。
金籬怔怔地望著他,沈容也在看著金籬。
雲施瞧見他二人之間的視線,猛地蹙眉,立即提醒沈容道:“皇子殿下,這些村民已見過了皇子的尊容,留不得。”
金籬因聽到這稱謂而驚慌困惑地看著涉農,她眼裡閃過種種複雜的情緒,似迷茫、震驚、不安、無助……半晌,她囁嚅著乾裂蒼白的嘴唇問道:“你……是個皇子?”
沈容沒有回答,隻是抬頭望向遠山之後的層層疊疊的高樓——雖隻有渺小的一點,卻是他仇恨的終點。
一旦攻進城門,他就可以血洗城池、報仇雪恨。
雲施察覺出沈容眼裡的決意,便催促道:“殿下,處理了這幾個村民,便可以實行大計了。”
沈容聞言,重新低垂下眼睛,再次看向金籬。
金籬則是在這一刻慶幸他是個瞎子,平日裡與他接觸的隻有自己,他壓根不知道這些村民裡哪個是自己的親人,隻要她謊稱他們都與自己無關,就可以保全他們的性命!
哪知沈容卻率先看向了阿瑁,嚇得阿瑁全身顫抖,他看見沈容抬起了手,準確無誤地指向自己的鼻尖,沉聲道:“他。”再轉向爺爺,“還有他。”最後,沈容沒有去看金籬,隻對雲施道:“把她帶走。”
阿瑁驚懼地喊著金籬:“阿姐!阿姐救我!”
眼前那些帶刀之人已經起身去抓阿瑁,金籬歇斯底裡地對那些人喊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壓根就不是這個村子裡的人!瞎子認錯了人!”
雲施卻在這時走到了金籬身邊,他冷眼望著金籬,像是覺得她命大,能被沈容饒了一命,冷嗤道:“眼下唯一的一個‘瞎子’,怕是隻有你了。”
聽聞此話,金籬驚愕不已,她像是終於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沈容隨著那幫人走上了一輛尊貴的車輦。
那車輦被裝飾得雍容華麗,沈容撩開車簾,神色自若地坐了進去。
金籬咬緊了嘴唇。
他騙了她。
他根本不是瞎子,他一直都在欺騙她!
“容賜!”金籬憤恨地大喊道:“你騙了我,你害了我!”
坐在車輦中的沈容稍稍揚起了車簾一角,他漠然地注視著金籬,並不在乎她的絕望與悲痛。雨越下越大,霧氣升騰,潮濕沉重,黏附在他冷峻的臉頰上——他殺了數不清的人,這一路,他見慣了屍體與白骨,索性從不打算回頭,隻管一直一直地往下走。所以,他又怎會因金籬而手下留情呢?
他會踩著鮮血、頭顱、屍山向上攀登,他要俯瞰這世間壯麗山河,因為隻有那樣,他才能抵禦一切外辱。
於是,他對雲施點了點頭,隨即便放下了車簾。
雲施則是轉過身,對部下們下了命令,一群人便當著金籬的麵前,揮刀殺死了阿瑁和爺爺。
觸目驚心的血液飛濺在眼前,金籬眼睜睜地看著阿瑁倒在地上,爺爺緊隨其後的倒去阿瑁的屍體上頭,她頭皮發麻,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尖叫出聲,眼前一片黑霧,她因受到巨大的刺激而暈厥了過去。
雲施便對部下使了個眼色,幾個上前來抬走了金籬,放在了另一輛車輦上。
“都處理好了?”沈容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回稟殿下,都已妥當。”
“走吧。”沈容淡淡下令。
雲施則一抬手,侍衛們駕著車輦起程,臨走之前又點燃了一把火,丟在阿瑁和爺爺的屍身上。
熊熊火焰燃向天邊,金家村在燒了整整一夜後,已經被平為濃黑的灰燼。
金籬再次蘇醒的時候,她的眼皮很沉,費了很大的功夫才看清周遭景色。極為寬敞的房間,有繪著水墨畫的屏風,桌案上還燃著沁人心脾的香爐。
她從沒見過這樣華貴的住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竟不知何時被換成了柔軟的錦衣,針腳與做工極為精細,還繡著非常漂亮的海棠花卉。
可金籬不稀罕這衣裳,她想要換回自己原來的粗布衫,正欲翻身下床,忽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
轉頭一看,有人影坐在紅椅上,他手裡端著茶盞,輕描淡寫地問金籬道:“醒了?”
金籬在看清他麵容的那一瞬,直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她想罵,想喊,甚至想隨便操起什麼東西去了結他的性命。
可惜她身邊空無一物,即便想要翻身下去床榻,才發現雙腳被拴著鐵鏈。
她掙了掙,那鐵鏈除了嘩嘩作響外,根本無動於衷。
“你睡了許久,想必也該餓了。”沈容慢條斯理道:“我要侍女來伺候你用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