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無意間撞到此番景象的妃嬪驚嚇過度,一夜之間瘋癲呆傻,隻管忙著投井自儘去了。
再到如今,已經是屠殺“沈姓”之人的第九個年頭,該殺的,不該殺的,早就殺了個精光,恐怕再難尋出姓沈的人。
而究竟是否已經滿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早已無從計較,他隻是覺得錦妃還未順從他,就證明世上還活著姓沈的人。
若殺不儘他們的,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本是思慮著該如何把姓沈的人都挖出來的時候,金籬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內侍把人帶到殿內,究竟說了些什麼,蕭帝其實是不太記得的了。
大抵都是一些似曾相識的老話,無非是要他注重龍體,莫要被女色牽絆住了身子。
那之後,內侍便懂事理地帶著宮女們退了下去,隻留下他與金籬二人在此。
金籬平靜地望著蕭帝,他要比她想象中的更為年輕,可眼神卻是陰鷙的,輪廓也有明顯的異域線條,哪怕身穿中原的衣衫,也還是不能掩蓋他的外族血統。
而蕭帝則是靜默地端詳著金籬的容貌,他眯了眯眼,像是很滿意她白皙如玉的肌膚,很快又觀察起她纖柔的身段,最後,他重新與她四目相對。
她的眉眼很像錦妃,像他當年初次見到錦妃時的模樣。
那會兒的錦妃還算年輕,第一眼見時,他覺得那是驚為天人般的麵容。
即便這麼多年過去,她已有徐娘半老之意,可他心中記得的仍舊是她過去的模樣。
金籬,很像是她那副模樣。
蕭帝站起身來,他慢慢地走下玉階,走到金籬麵前,俯身望著她,沉聲道:“你可知站在你麵前的是何人麼?”
金籬表麵不動聲色,心裡卻狐疑道:這哥舒外族的皇帝真是奇怪,她既進了宮,自然知道他是誰,如何要問她這樣蠢的問題?
可轉念一想,他必定不是平白無故問出的此話,若是回答不妙,金籬恐怕會丟了性命。
她猶疑了片刻,不敢耽擱,便頷首道:“回稟陛下,民女隻知站在麵前是掌管盛世的佛陀。”
蕭帝微微蹙了眉。
金籬再道:“佛陀在世,廣愛眾生,普度冤魂,消災除孽。”
蕭帝冷笑一聲,“你以為憑你這三寸不爛之舌,就能為自己在皇宮裡爭得一席之地不成?”
金籬聞言,眼中有驚色,抬起頭去看他。
他垂著眼,隔著殿內穿堂而來的清風,定定地盯著她。
這是一雙藏著哀色的眼眸,載著些許憂愁色澤,讓金籬在與之對視的刹那不禁感到一絲觸動。可她又在這眼裡找到了寒淵般的冷,以至於她感覺自己要被吸進那幽黑的瞳孔中。
直到他從容平淡的聲音再次於她耳畔響起:“你早知自己會被獻進宮裡做寡人的玩物,以你的這個年歲,想必在民間也有情郎,為何不抗爭一番,非要如此逆來順受地接受了自己的境遇?”
原來他竟或多或少地識破了她的來曆。
金籬斟酌著用詞,她深深舒出一口氣,聲音是波瀾不驚的:“民女隻是草芥,尚不能支配自己的命運,即便想要與之抗衡,也無奈於處境艱難、能力微薄,思來想去,莫不如安分守命。”
蕭帝靜靜地聽著她的話,目光緩緩沉下,像是若有所思。恰逢養在鳥籠子裡的鳥雀鳴叫了幾聲,他醒了醒神,再看向她問:“你可知自己為何會被獻進宮裡?”
金籬也看著他,道:“回稟陛下,民女自知出身低賤,可在進宮之前還是妄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像這般接近陛下。”
蕭帝沉吟片刻,又問:“接近之後又打算如何呢?”
金籬心覺這是難得可貴的機會,她控製好自己的呼吸,然而聲音卻也隱隱顫抖:“民女企圖接近陛下,博得陛下的喜愛。”
蕭帝竟笑了,覺得有趣。
她故作惶恐地低頭,垂下那雙明麗又倔強的眼睛,幽幽地道:“民女自幼便想要依附於強大之人,爹爹教導過,隻有這樣,才能乘風而上。”
“你爹又是何人呢?”
金籬眼神一黯,回道:“無名之輩。”
蕭帝又問:“難道你就從來沒有遇見過強者麼?”
金籬搖搖頭,輕聲道:“那些人遠遠不夠。民女不僅僅是需要一個靠山,民女想要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這當今世上隻有皇帝才是天子,民女隻認可天子是強者。”
蕭帝放聲大笑,倒是佩服她的直言不諱,宮中女人千千萬,多得如同天上星,數也數不清,她們同樣是挖空心思的來接近他、取悅他,可卻沒有一個敢像她這樣道明心中所想。
如此直白地坦露自己的野心,她實在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候在殿外的內侍聽見裡頭傳來了蕭帝的笑聲,不由一驚,心想著:陛下可許久都沒有這樣笑過了。雲家送來的丫頭竟能博陛下展顏一笑,當真是有些能耐。
此時此刻,蕭帝俯下身來,與金籬平等對視,他問道:“你既想要博得寡人的喜愛,為何眼下還遲遲沒有行動呢?”
金籬一怔,她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明白了他的暗示,儘管她並非心甘情願,可也隻自己彆無選擇。
便湊上前去,蜻蜓點水般地吻了吻蕭帝的嘴唇。
這麼一丁點甜頭對於蕭帝來說可是遠遠不夠的,他舔了舔嘴角,如同野獸看見了獵物那般貪婪地盯著金籬,雙臂一伸,便將她整個人橫抱了起來。
金籬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脖頸,拚命地壓製住自己心中的懼意,她用力地閉上眼,再一次恨起了沈容將她推進這勾欄瓦舍般的深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