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天生貴胄,參與盛會是義務,即便卡爾才區區半歲,參與盛會冒著巨大風險。
隻有可憐的兩歲的雷格拉夫繼續留在諾夫哥羅德,留在他爺爺奶奶的身邊,又守著親生母親的墓,渡過他所經曆的第三個光明節,亦是兩周歲的生日與生母王女瑪麗的忌日。
數千人聚在冰封的沃爾霍夫河邊,馴鹿雪橇混合馬隊的隊伍整裝待發。住得偏遠一些的人們也來圍觀這出好戲,欣賞騎馬者的英姿。
奧托強打起精神,穿上自己心愛的鎖子甲,一張鹿皮披在身上,鑲金的貼皮盔戴在花白的頭頂,白色的胡須在北風下搖曳。他的衰老快得驚人,自知行將就木的老戰士寧可戰死沙場,顯然諸神不會給予他這樣的歸宿,而是在幸福中度過晚年最後時光。
他仍是老戰士的模樣,不許任何人攙扶,就扶著自己的花紋鋼寶劍屹立在雪地上。
他如一座雕塑,凝視著即將離開的兒子,眼神裡儘是千言萬語已無需贅言。
唯有老太太尼雅仔細撫摸自己事實的獨生子留裡克,不停地親吻兒子的臉龐,祝他參與、主持的節日祭祀完美成功。
“媽媽,還有一件事你應該想起來。”留裡克突然提及。
“何事?”尼雅暫且鬆開手。
“是露米婭。她的第二個孩子就要出世了。”
“啊!我想起來了。時光真快啊,維利卡也要有一個新弟弟或是新妹妹。”
留裡克點點頭:“等做完了儀式,我就把她帶回來。到時候,你還是要幫我帶孩子。”
“那是自然,多來些孫子,這是我的快樂……”
這位老婦人曾一連早夭了兩個兒子,她將所有的愛給了三子留裡克。早年喪子的痛苦真的能被時間磨平嗎?事實是膝下的孫輩越來越多,過去的苦楚才真的被磨平。尼雅寧可將晚年時間全部用於照顧孫輩上,她期待著兒子所有的妻妾中最小的那個也生下孩子,那麼自己在多達二十個孫輩的簇擁下離開人類的世界,也是光榮呢。
王公與其老夫老母有著親密的關係,騎馬的卡甘側臉注視之,羨慕的感覺油然而生,同樣也有著懷疑。
一對老夫婦莫非是老來得子?這對夫婦才是羅斯人最初的“可汗”,自己的留裡克兄弟實在太年輕了,這裡麵還有什麼隱情嗎?
莫非那一切都是真的?是羅斯人的神降下恩惠,一個男孩如隕星般降下,成為羅斯人的新可汗?
卡甘不敢妄自菲薄,他把自己的臉捂得瓷實,甚至是自己的坐騎也蓋上一層布儘量保暖。一條羊毛織成的圍巾纏繞他的狐皮帽子,木框墨鏡遮蓋住最後暴露的眼部皮膚。這位佩切涅格王子活脫脫成為“套子裡的人”,不僅他個人的防寒手段達到極端,自己的坐騎和其他的眷屬也是類似。
自然留裡克的王公禦用雪橇做得最離譜,那乾脆是一座行走的帳篷,覆蓋的大量皮革構成溫暖的窩,多名妻妾與兩個孩子陪著留裡克這位公國最高貴的男人,一路之上都避免了風寒。
最後的寒暄到此結束,在數千民眾的歡呼聲中,雪橇隊沿著沃爾霍夫冰河一路向北。
拉格納帶著他的兄弟們穿得厚實坐在雪橇上,暢談著去了新羅斯堡遇到有趣的事。
渾身捂得極為掩飾的佩切涅格戰士,帶著他們剛交換得來的十字弓和其他武器,作為隊伍的護衛騎馬於左右。
留裡克的騎兵隊最是張揚,每人穿著極為厚實的同時,外套必須是羅斯戰袍,公國的標誌性紋章必須展示得清楚。
每一名公國騎兵都帶著一根騎矛,矛杆有掛鉤,直接掛靠在馬鞍後端。騎矛有泛著寒光的碳鋼矛頭,下方則掛著羅斯旗幟。
甚至每一條雪橇也插著一麵旗幟,使得整個隊伍到處充斥著羅斯的白底藍紋標致。
這真是一個曼妙的大場麵,滿足了所有人對排場的需求,那些歸順羅斯公國的斯拉夫人這一刻也感覺到了光榮。
顯然到處插旗子的好處是巨大的,隊伍認準旗幟就能保持隊伍的穩定,幾百年出現掉隊的情況,白皚皚的世界旗幟的顏色也頗為醒目,便於快速歸隊。
各色人等多達四百人!要不是一批商人要銷售伊爾門湖土特產,也犯不著如此規模隊伍。
多虧了公國在過去戰爭中繳獲的大量馴鹿,這種生靈是唯一一種冬季能自行撥開積雪啃草根的大型牲畜,它們更是善於在寒帶凍土進行冬季遷徙的生靈,馬匹則不然。
一開始佩切涅格人都是很有自信的,然滿世界的積雪以及撥開後衣可感知的如刀子的寒風,即便是卡甘也感覺此事不妥。
卡甘並不清楚沃爾霍夫河是頗為嚴謹的南北走向,河道兩側又是高達的紅鬆、雲杉林,這整體就構成了一個巷道,來自北極的寒冷可以橫貫之。
多虧了禦寒的措施,隊伍才不會出現凍死凍傷的情況。
第一個休息日,整個隊伍靠近林地休整,很快燃起來的篝火給了畏寒的人強大自信。
這是佩切涅格人有史以來第一次深處遙遠北方,卡甘在仔細地觀察,有意將見聞告訴草原上的家鄉父老。
拉格納也是首次在冰河上行軍,馴鹿雪橇這件事對他的族人實屬新鮮事,如今羅斯王公的龐大雪橇隊更顯得新奇,更不提隊伍還有騎兵拱衛。
兩人又是興高采烈地看到留裡克正在落實他的完全之策,原來兄弟們一直不必在雪地裡過夜,雪橇上卸下大量的木杆和麻布,一大批帳篷突然出現在森林中。
馬匹、馴鹿大肆啃食燕麥,罷了再把它們聚攏起來,依靠著隨處可見的大樹為依托,以麻布製造防風的帷幕,為睡覺的馬與鹿遮風避寒。
第一日如此,第二日也如此。
即便白晝的時間越來越短,已經要逼近那個極值,但凡是有光亮,整個隊伍就組成嚴密的隊形前進。
那是一個拂曉的行軍,隊伍這才剛剛行動,剛被拆掉的營地篝火的碎柴還在慢燃呢。
卡甘睡眼惺忪,一個不經意間赫然看到了天穹出現的大量綠色綢帶。
他看到就大聲歡呼,引得所有佩切涅格人也昂首尖叫。
他們的異常舉動引得所有人舉頭望天,不同於大驚小怪的佩切涅格人,隊伍裡的羅斯人、丹麥人、芬蘭人、斯拉夫人,無不是昂首欣賞這美景。
訝異的卡甘策馬逼近王公的帳篷雪橇,與帶著妻妾共賞極光的留裡克對話之。
他馬鞭指著天:“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天神的示意?是吉兆?還是凶兆?”
“你!”留裡克想哈哈大笑,“你們的文化裡就沒有這個?”
卡甘一臉懵。
留裡克聳聳肩:“當然是吉兆。你知道瓦爾基裡的巡遊嗎?奧丁的眷屬瓦爾基裡會在冬季巡遊,你看到的飄帶即使她們留下的痕跡。她們會選擇地上的英雄,當英雄戰死,靈魂就能進入聖殿,是無儘的光榮。順便跟你說,我們羅斯人逝去的大祭司,她的靈魂去了天上,她成了新的瓦爾基裡,她的眼睛正看著我們!”
卡甘聽得似懂非懂,至少他能悟出一個,所謂羅斯人可能也相信逝去的親人的靈魂可以去天上,與騰格裡融為一體。
倒是有一點他是徹底的服了,所謂這裡的確是聖域,羅斯人是被他們的神祇實實在在的庇佑著,天上的燦爛飄帶就是最好的明示。
很多異邦的訪客看到極北之國天穹的極光都會覺得那是天神的證據,留裡克不想戳破裡麵的科學原理,非但沒有必要,而且此事還能被公國利用不是?
極光照耀下的國度真是羅斯公國!它是公國光榮的證明!
現在一眾勇士已經衝到了茫茫無際的冰封拉多加湖,已經經過了冬捕人員聚集地的拉多加鎮。又在今核桃堡的地方遇到另一夥兒捕魚人。
已經不需任何的磨蹭,隊伍已經進入到涅瓦河的冰封河道,剩下的就隻是最後的狂奔,進入羅斯公國真正的王城新羅斯堡。
他們,已經看到那高聳的木製城牆,乃至停泊在河道上被冰層封凍的整個龐大艦隊那如森林的桅杆之林。
留裡克屹立在寒風中幸甚至哉,他情不自禁拔出寶劍:“兄弟們!我們終於來了!加速!回羅斯堡!”
駿馬與鹿在冰河上開始了罕見的狂奔,三百多麵旗幟獵獵飄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