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約束凶悍的羅斯軍不亂來並非易事,哪怕是雷格拉夫是留裡克的大兒子,他隻是名義上統帥著父親暫時委托的大軍,並沒有充分的個人魅力來約束軍隊。
回到茹瓦尼大營的雷格拉夫隻能立刻糾集各位旗隊長、各位隨行的貴族。
其中由他的血緣親戚,由他朋友,以及形形色色結盟的法蘭克貴族們。
夜幕之下,大營陷入層層篝火中,空氣中彌漫著煮麥與烤肉的香氣。到處的篝火邊晃動的人影,到處是士兵的談笑聲,還有清晰可辨的打磨聲音——戰士在最後修善自己的武器。
掠奪的牛羊全部宰殺,全軍一萬人立刻享受大餐。被精心割下來牛羊脂肪,在鐵鍋裡煉化成油脂,用以保養扭力彈弓與普通武器。
劍刃、斧刃打磨鋒利,然後塗抹薄薄的優質。比起腥味很重的海豹油、鯨油,牛油沒有什麼異味,它很受大家歡迎,奈何戰爭破壞嚴重,村民一定是帶著禽畜逃亡,真正被軍隊掠奪的牲畜本就不多,如今也被戰術性吃了個乾淨。
在大營村莊的一間大木棚了,二十多人盤腿圍聚在一起。
他們中間燃起一團火,大家穿著都比較簡單清涼,入夜後氣溫迅速轉涼,篝火的熱力烤得大家挺舒服。
比起前幾天,今日的茹瓦尼大營格外熱鬨——也是最後的熱鬨。
雷格拉夫白天時對威爾芬說的那番話絕非張口就來,第二天的確是大軍的開拔日,大軍已經在茹瓦尼大營待了一個月,期間經曆了很多奇遇,從明日起舊的奇遇告一段落,大軍要挺進巴黎了。
全軍上下得到了同一個命令,他們會在傳說中聚集著法蘭克重大財富的巴黎共襄盛舉。
所謂如果查理的軍隊遲遲不進軍,先到巴黎者自動掌握有劫掠大權,必定人人發大財。
聯軍充滿乾勁,因為那些管理馴鹿運輸隊的矮個子養鹿人,他們同樣有權撈取戰利品。留裡克甚至為部下做了保底,固然原則上大家劫掠是憑本事下手,每次作戰一定有手慢的家夥搶晚了,如果有的人無法得到戰利品,一次兩次還能忍耐,長此以往勢必毀了士氣。
所有戰士都得到“戰利品保底”的承諾,巴黎的財富可為大家分享。
這一夜,雷格拉夫不提有關巴黎的事情。
他被眾貴族、軍官捧著,表麵上就像是是擁護留裡克般擁護他。
大家樂嗬嗬地互相對視,一眾年輕的羅斯勳貴在幾位同盟的法蘭克貴族看來已經完全祛魅,後者在羅斯貴族眼裡也是一樣。
雷格拉夫清清嗓子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再拍打雙手說道“大家都看向我。下一步我們就要進入桑斯教區了,我與威爾芬做了一個約定。我軍進入桑斯不要進行任何的破壞,但我們會在當地得到一些糧食補給。我不打算在桑斯逗留,至多在當地住宿一兩天,然後沿著大路繼續向北走。
我父親應該已經在前方占領了一些市鎮村莊,下一步隻要我們與騎兵部隊會和就行了。
還請你們落實我父親的要求,一定要遵守我的安排。我沒有什麼過分的安排,隻希望你們能約束好各自的軍隊,千萬不要再向過去那樣,發現一個村莊就掃蕩一空,隻要確保桑斯教區一片安寧就好。”
他很耐心地說明自己的要求,不提“羅斯王”,而是時刻將“我的父親”掛在嘴邊。他最清楚大家最服羅斯王留裡克,如今自己不得不將父親搬出來為自己壯聲勢。
很多人樂於傾聽大王子的說法,他們對桑斯教區沒什麼概念,放過它也沒什麼不妥的。
看似大家都認同了和平過境的方案,偏偏就是有桀驁不馴者站起來提出質疑。
“弟弟,我看你的仁慈有些無聊了。”說話者正是雷格拉夫的大表哥阿斯卡德。
“大哥。”雷格拉夫也乾脆站起來,“你是覺得,我的方案有些不妥?”
“是不妥。我們從東方殺來,凡是不主動宣布臣服、不主動納貢的勢力,都會被我軍直接抹除。難道大王讓你做我們的臨時統帥,你就要將如狼群般強大的羅斯軍……變成一群狗子?”
阿斯卡德的話很粗糙,倒也契合著很多人的內心想法。
“我不想無故製造事端,我隻想順利帶領軍隊與父親會和。”
“你的著急我可以理解,可羅斯軍過境若是什麼戰利品都得不到也不好。”說到這裡,阿斯卡德轉身便掃視起在坐的諸位,他以諾斯語鼓動大家一定要索要一些戰利品。一番言語煽動,羅斯勳貴們的態度紛紛開始動搖了。
“夠了!大哥,你就不能給我一個麵子?”雷格拉夫眉頭緊鎖,態度即憤怒又有些哀求。
“你說話有些結巴,看起來是很久沒有說北方語言了吧?兄弟,咱們是怎樣的人你也知道。羅斯出手必有斬獲,難道你是打算讓一萬大軍配合你表演仁慈的戲劇?不要裝模作樣了。你帶著你的親信在奧爾良城外還是燒殺搶掠,怎麼現在突然仁慈了?桑斯那地方又不是你的地盤,你何必對它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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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問下來,雷格拉夫突然有些露怯,隻好勉強嘟囔實話“我和那個威爾芬做了約定,還有……和列日大主教也做了約定。”
“居然還有這種約定?你啊。”阿斯卡德走過來,輕輕拍打兄弟的肩膀“他們都是羅斯的手下敗將,你何必聽他們的說法?”
“可是我已經做了約定,我不能失約。”
“什麼約定?桑斯歸了他們勃艮第人了是嗎?乾脆這樣。”阿斯卡德其實是有備而來,他拍打著雷格拉夫的肩膀,親密地建議起來“咱們是真正的兄弟,那個歐塞爾的威爾芬隻是手下敗將。兄弟們要糧食、要鮮肉,還要金銀!當地既然是個教區,當地教堂就必須把錢財全都拿出來。聽著,隻有金幣銀幣才能滿足兄弟們,否則大家還是要去搶的。”
“你……是建議我把桑斯洗劫一遍?”
“你看著辦吧。”阿斯卡德言至於此,他聳聳肩不再多言。
倒是在場眾人都聽明白了,甚至是盤腿而坐的拉蒙高伯爵吉爾伯特,他本就聽得懂諾斯語,阿斯卡德的攛掇激得他熱血澎湃。
吉爾伯特的母親就是父親俘獲的一個丹麥諾曼女人,自己既然把皇帝的女兒都劫走了,再參與針對桑斯的掠奪又有何可畏懼的?
“對!我支持。”吉爾伯特舉起拳頭“桑斯教區拿出錢財犒勞我們,我就能約束好軍隊。”
就連真正的法蘭克同盟貴族都是這個態度,本來看不起戰敗者吉爾伯特的阿斯卡德,這下更加有了底氣。
於是所有人迅速明確起共同的態度,無論他們出身如何,所有人都是彪悍的武士,大家集體要求“給錢就不破壞”,反倒顯得雷格拉夫的仁慈是婦人之仁了。
雷格拉夫被架在火上烤,隻好認同大家的態度。
等到喧鬨自然平息,他拉下臉來“明日歐塞爾軍隊會隨同我們一起行動。我們既然明確態度,可就告訴威爾芬我們的主張吧。”
有關新生的勃艮第王國打算吞並臨近的桑斯小教區一事,此事在康拉德掌控歐塞爾伯國的時代就是公開的秘密了,作為權勢第一繼承人的威爾芬天然的樂於繼承父親的意願,如今歐塞爾伯國重建勃艮第王國,新國王威爾芬有理由著手吞並一事,以彰顯自己的能力。
駐紮茹瓦尼大營一個月的羅斯軍獲悉了這種事情,桑斯歸屬權與己方毫無關係,土地帶不走,倒是地上的浮財可以搜刮一遍。
第二天上午,羅斯麥西亞聯軍戰士們在吃過一頓飯後完成大集結。
他們已經連夜打包了各種帶得走的生活用品,大清早要做的事情並不多。最後給陰燃餘燼填土熄滅,把煮飯的鐵鍋用約納河河水洗一下。
正當聯軍基本做完最後準備,絕大部分戰士就等著開拔號角聲時,一支騎兵隊帶著歐塞爾旗幟浩浩蕩蕩抵達。
在騎兵隊裡還夾雜著驢車,其上坐著的不是彆人,就是與羅斯軍長期“同行”的兩位大主教,以及決定親自隨軍行動的歐塞爾主教赫裡波。
三位大主教各有想法,列日大主教真心認為自己已經是雷格拉夫的“王室顧問”,殊不知廣大羅斯貴族們逼得這位麥西亞王,如真正的羅斯大貴族那般對小小的桑斯無情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