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她仍是難以相信相府就這麼沒了,眼前的男人赤紅的眼,眼下烏青一片,似是疲憊,似是頹然。
原來抄彆人的家也這麼累嗎?
便是家沒了,她也應該和家人在一起,就算是死,也應該和母親祖母死在被流放的路上,而不是半死不活地留在這處莊子上。
瑾瑤偏過臉,淡淡道:“我不用你保我,我要和我的母親祖母在一起。死,我也要和她們死在一起。”
“死是最容易的,我怎麼可能讓你那麼輕鬆地解脫?”,傅詔鬆開她,走到一旁將衣服脫下。
他**的上身,腹部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崩開,鮮血浸透了布帛。
他陰沉著臉默不作聲給自己換藥,待纏好布帛,一麵穿著衣裳,一麵冷冷道,“你且在這裡住著,等風波過去,我帶你回侯府。”
所謂的風波是什麼?難道指的是抄家嗎?曆朝曆代被抄家的官員家眷,要麼為妓為奴,哪裡還有翻身之日?
至於回侯府,她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去呢?又要給他做奴婢嗎?
傅詔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把她關在這處宅子裡,卻極少來,隔三四天來一次,但每一次都看起來精神疲憊,頹然,再也不複往日那意氣風發的模樣。
每次除了問瑾瑤想吃什麼,就是問有沒有需要的東西下次為她帶來。
每次瑾瑤對他都沒有好臉色。
他竟也不氣,來的時候會給她帶鼎香樓的栗子酥或雲片糕,有時他不來也會差人送來。
當看到瑾瑤把某一款糕點吃了,第二天又會送同一款過來。
瑾瑤竟一時猜不透,他這樣算是彌補嗎?
相府被抄首輔罷官,提出改稻為桑的蘇相因此落馬,改稻為桑這項國策也被終止。
這項國策初衷是為彌補國庫空虛,然蘇相卻利用這項國策,繼續為自己大肆斂財。
所謂拔出蘿卜帶出泥,與蘇相一黨的官員自難逃同流合汙。
自去年春季起,忠伯侯去滇南鎮災便撕開了這場當朝大臣貪腐的遮羞布。
為強製收取當地百姓田地,蘇相令其下屬官員毀堤淹田,以達到低價收購田地的詭計,致使兩岸百姓,居無定所。
然如今蘇相及其部分黨羽被捕,國庫空虛一事,卻並未得到解決。
全因問題並非隻出在官員身上,也在於朝廷內部,如司禮監,內閣,後宮甚至皇室。
時光一轉,已到秋風蕭瑟,浮霜露白之季。
這日傅詔風塵仆仆而來,扔給她一張紙,是和離書。
“簽了”
言簡意賅,沒有了官服的他一身暮色雲錦長袍,少了往日的肅殺,多了一分俊逸,說出來的話,仍那般薄情沒有一絲溫度。
眼下能夠求陛下放過相府一馬的,也隻有靖王了,若是簽了和離書。還有什麼資格能夠見靖王?
“是靖王給我的嗎?”
“我給你的,你寫了我會交給他。”
“那我不簽,除非靖王親自給我。”
傅詔麵色頓沉,他兩手抵在桌麵,身軀微微前傾,“彆不知好歹,不看看你現在住在哪?還掛念陸昱,真是癡心妄想。”
這話讓人聽了尤為刺耳,瑾瑤怒視著他,“靖王是我的夫君,我與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堂堂正正從王府正門抬進來的王妃,我思念我的夫君,怎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