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歡拭去盈眶的熱淚,說:“我也有錯,如果我早些稟報父親,可能就不會到如今這個局麵。”
眾人沉默,不知該怎麼說。
這世界上,若全是非彼即此、非黑即白、非好即壞,就會變得很簡單。隻可惜,彼與此,黑與白,好與壞之間往往存在一大片模糊的中間地帶。
就好比冬儀公主和朔光。你說她們錯了嗎?錯了的,不夜巔之亂傷亡慘重,那些人何其無辜。
可是她們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嗎?不是的,她們一開始是受害者,是可憐人!
儘歡也沒等大家的評判,第一次敞開心扉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父親好古箏,他在宮中養了一班樂師,全是擅彈古箏的,這些樂師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儀兒,我的母親便是其中一個儀兒。
其實我對我的母親沒什麼印象。
父親將我當成男兒養在膝下,她有一回給我換了女裝,父親知道後發了很大的火。我當著父親的麵把銀鎖扔進了湖裡,保證再也不會穿女裝,隻是自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母親。
她是個尋常人,有一天,父親說她死了,歲壽終正寢。我就把她的遺物搬到了密室裡。”
雨師聽到這兒,一張臉都綠了,儘歡密室裡藏的是她母親的遺物?他......他......他究竟做了什麼?
這比挖人老娘的墳還離譜,怪不得儘歡那麼生氣,那一掌他不該躲的,應該乖乖受著,衝上去接著,再給自己補上一掌。
儘歡說,她其實到現在都對自己的性彆很模糊,因為在她還不辨性彆時,她就是個男子。
玖夜很忙,又沒有彆的孩子,所以儘歡的童年幾乎沒有玩伴,隻有表哥——朔光。所幸朔光對她是極好的!
朔光忘記了他是怎麼出禁地的,但儘歡記得。
那日,儘歡點燃了長明燭,由朔光拿著。她覺得那煙的氣味有些異樣,一回頭,朔光突然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嚨。
儘歡覺得呼吸不過來,她想要以靈力攻擊朔光,但卻舍不得下手。
她不知道朔光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她隻是流著淚,使勁全身力氣用喑啞的聲音一遍遍喊:“朔、光、哥、哥......”
可惜,全都破碎在喉嚨口。
儘歡覺得腦袋裡昏昏沉沉的,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去時,有個侍衛趕到,打暈了朔光,救下了她。
父親詢問她:“你們在禁地裡發生了什麼?”
可能是因為被扼住喉嚨,吸入的煙少,儘歡都記得,但她怕連累朔光,隻說:“不記得了,我好像掐了自己,朔光哥哥讓我放手。”
那是第一次,她對父親說謊。但朔光還是被罰跪了三日。此後,儘歡身邊就多了個如影隨形的侍衛,朔光也開始對她冷淡了。
儘歡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朔光哥哥生她的氣了。
儘歡還是如之前一般纏著朔光,她發現朔光其實還是待她好的,隻是一到人前便裝得冷漠罷了。
直到那一次,朔光從洛粉房中出來之後,便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她。她故意挑了沒人時去尋他,他也是如此冷淡。
儘歡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儘歡不知道朔光為何突然疏遠自己,她見朔光一直往不夜城跑,便隻能往洛粉身上猜。
儘歡見著了洛粉,洛粉隻能算是中上之姿吧,但她在洛粉身上聞到了異香,這讓她回憶起禁地中的長明燭。
儘歡命侍衛潛入禁地,發現長明燭少了許多,她猜測是朔光拿走的,卻不知他拿了做什麼。
跟蹤朔光的次數多了,儘歡就發現了不對勁,朔光找的是洛粉的丫鬟——忍冬。
儘歡日日去尋洛粉,其實是想從洛粉口中查探忍冬的底細,結果洛粉一問三不知,嘴嚴得很。
這事兒落在外人眼裡就是她日日流連煙花柳巷,落下個紈絝的名頭。紈絝就紈絝吧,倒是方便她行事。
中元節那夜,儘歡沒見到忍冬,便也從洛粉處離開了。她瞧見一個小童在河邊放燈祈願,她一眼就瞧出那燈有問題,她從河裡撈起花燈,也因此沾濕了衣服。
儘歡在小兒的帶領下,端了一處免費發放蓮花燈的攤販,她直覺這事兒與朔光有關,所以她將長明燈藏到密室,這才晚到了。
儘歡本以為已經處理好了,不曾想這類攤販遍布不夜巔,等她發現城樓下動亂時已經晚了。
儘歡知道,這不是憑她一人之力可以解決的,隻得命侍衛將實情稟明父親。
聽著儘歡的敘述,朔光的掌心已經被他掐出了血,落在冬儀眼裡,更覺得心痛!
錯了!一切都錯了!
當年逃離不夜宮後,她就應該死在路邊。如果再讓她選一次,那個人蹲在她身邊問她要不要複仇時,她應該說不要!如果再選一次,她不會換臉,不會接手不夜城,不會和朔兒相認。
正出神,就聽君若的聲音傳來:“冬儀公主,你這臉是怎麼回事?”
冬儀下意識地抬頭,目光聚焦了一瞬又瞥開。
君若有些詫異,順著她的目光扭頭看去,就看到祀文也同她一樣扭頭去看。
冬儀清了清嗓子說:“我產後大出血,從崖上跌下去,毀了容。被一個神醫所救,據他說是從死屍上剝下人皮,替我換上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君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你和洛粉是什麼關係?”
她很敏銳!
冬儀公主淡淡地瞥了君若一眼,又斂了眸子說:“洛粉是家裡人死完了,自己把自己賣進不夜城的,我瞧她身世可憐,又乖巧,便教習她古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