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白有思點點頭,圖窮匕見。“那世叔必然也不知道,楊慎起事後曾假世叔之名,對外宣揚你是他帳下謀主……並在被擒後對家父說,恨不從世叔之策,專心向東,以手中糧草和其父生前軍中威名為籌,輕易收攏前線二十萬精銳,然後據東境、中原三十郡,再取河北二十郡,彼時人心動搖,則天下輕易可圖,反而被東都與陛下迷了眼。”
話到此處,似乎雙方再無回轉餘地,雄伯南與胡彥各自伸手按住了腰中兵器,雙方隨從也各自緊張,倒是徐世英雖然年輕,卻依舊含笑自若,四下張望,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等他一不留神看到了冷冷看向此處的張行時,還乾笑了一下。
“楊慎這個人,我隻以為他色厲膽薄、好謀少斷,卻不料還有這份小人心腸,臨死都要挑撥離間。”李樞當場歎了口氣。“不過,咱們倆家世代相交,令尊與我簡直是至親的兄弟一般,斷不會讓我受冤屈的……不然,海捕文書都該下來了吧?”
白有思一聲不吭。
李樞撚須追問了一句“賢侄女可有海捕文書?”
白有思緩緩搖頭。
“既如此,我就不耽誤賢侄女公乾了。”李樞見狀微微一拱手,居然直接擦身而過,去旁邊上了一匹馬,然後打馬越過對方,孤身向前。
雄、徐二人見狀,也一凜一笑,依著葫蘆畫瓢,各自上馬,昂然出動,隨即,身後數十騎各自就位,也緩緩緊隨,就從白有思、秦寶與胡彥兩側慢慢越過。
兩側十餘騎錦衣捕快一起望向中間,胡彥更是雙目炯炯,但白有思卻一直沒有吭聲。
直到兩隊人馬交錯完成,這位年輕的女巡檢方才調轉馬頭,微微拱手示意“世叔此去北荒,風波險惡,望牢記家國風物,一路平安。”
“賢侄女也是。”李樞駐馬相顧,語調悠遠。“待見到你父,替我轉贈一言……就說天下紛紛,如我這等廢人願賭服輸,自甘遊蕩江湖,倒也沒什麼可計較的。但像他那種才智之士,居於廟堂之中,若不能好生輔佐明君,使天下重新安定,將來怕是要被天下人瞧不起的。”
女巡檢點了點頭,依然沒有什麼失措改容之態。
可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塵埃落定之時,忽然又有人開口了
“李先生稍待!”
眾人循聲望去,赫然是那個被所有人忽略掉的潰兵軍漢,此時居然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這兩匹馬,我恐怕受不下,請先生和徐大郎拿走吧!”
雄伯南當即作色,徐大郎也難得訕訕。
倒是李樞,依然麵不改色“好漢是因為軍國事怨恨起我了嗎?”
“沒有這回事。”張行直接牽馬從女巡檢身側走過,來到李樞跟前,言語從容。“軍國大事,風雲變幻,真要怨,可怨的人太多了,我有什麼可怨閣下的呢?再說了,萬事萬物以人為本,閣下明顯比那楊慎更懂這個道理……”
“好一個以人為本!”聞得此言,這李樞忍不住在馬上仰天長歎,聲震於野。“連一個中壘軍的正卒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歎多少關隴王公貴族,誌大才疏,渾然不覺!明明幾十年前還氣吞萬裡如虎!”
“可要是不怨,為何要還馬?”雄伯南聞言愈發焦躁,忍不住插嘴。
“我是活人,當然可以不怨。”張行回頭看了眼樹下,平靜對上此人。“但我那夥伴,生前就是個魯直的混蛋性子,如今又死了,也不好悔改學習的,心裡怕是要怨的……我是怕他不願意坐李先生給的馬。”
李樞連連搖頭,複又點了點頭,直接打馬縱去。
雄伯南也一時氣急,卻隻是甩了一馬鞭,然後匆匆尾隨而去。
還是徐大郎,忍不住低頭笑對“你這軍漢何必不識好歹……這自是我徐家的馬,你兄弟怨張先生倒也罷了,不會怨我的吧?”
“徐大郎。”張行撒手放下韁繩,認真拱手。“謝你好意……也送你一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你如此材資,為何要因為自己豪強之身屢屢自輕自賤呢?時間長了,假的怕也成真的了……便是無奈投身江湖草莽,也該自愛一些。”
說著,直接空手轉身回去了。
徐大郎怔怔看著這名萍水相逢的軍漢背影,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一直到對方回到樹底坐下,才乾笑了一聲,扭頭打馬引眾而去。
須臾片刻,一群江湖豪傑便走的乾乾淨淨,隻剩下一眾錦衣騎士和一個臟兮兮的軍漢,外加一具屍首而已。
當然,還有半河瑟瑟,半河紅。
ps感謝書友有生皆苦的打賞,這是本書第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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