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年關將至,曹皇叔主持的“西巡”計勳工作忽然提前結束,三千勳位和兩百殊勳全都放出……非但時間比想象中來的要早,而且處置的非常公平。
當然了,這是封建社會,而且是內部矛盾已經完全激化的封建時代,再加上這個規模,&nbp;&nbp;論功是不可能完全公平的。但凡事最怕對比,相較於某人之前在城內明顯超出限度的許諾和事後的不認賬,以及回來以後的自暴自棄與遮遮掩掩,曹皇叔這一波委實稱得上是儘攬人心。
張行也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秦寶一樣,作為當日出城求援並帶回援軍的一員,他也成了兩百殊勳之一,正六品便成了從五品,但職務不變。
從某種角度來,&nbp;&nbp;這似乎有些不儘如人意,因為沒有任何直接的好處。
但實際上,按照大魏甚至前朝政治傳統來,真的已經很公平了……主要是因為以張行現在的位置、功勳來看,再往前就是正五品了,&nbp;&nbp;而正五品的地方官,往往意味著地方的實際軍政長官,在軍中也是領著千人正規軍以上的中郎將,&nbp;&nbp;在中樞的話,&nbp;&nbp;更了不得,基本上隻是過渡,&nbp;&nbp;成則侍郎,&nbp;&nbp;退則往部分寺監任職。
這是所謂寒門庶族,甚至三流世族出身之人,&nbp;&nbp;仕途上的一個天花板,也就是所謂登堂入室這種法的來由。
甚至因為關隴門閥和其他世家大族的急速擴張與繁衍,&nbp;&nbp;部分比較倒黴的世族成員,也要在特定階段受這個限製,&nbp;&nbp;比如李定。
和張三郎一樣,李四郎也被認定了有功,但功勳還是不足以讓他越過那個門檻……於是乎,兩個不得誌的大魏中層官僚,在見了一麵,喝了一壺酒後,便各自轉身去跑官、買官,破壞大魏的優良封建傳統去了。
當然了,跟沒攢下多少錢的李定相比,張行明顯在這方麵占儘了優勢……他有一大魚塘的賄賂基金,而且人脈豐富,而且似乎更放得下身段,這對於一個跑官的人而言,豈不是全都到位了?
但是很快,張行便意識到,正如白有思所言,自己想的太美了。
首先,他那些低檔次的人脈沒有用……人事任命權這玩意,要害大員在天子,基層在主官,&nbp;&nbp;中間的核心調度權,也就是所謂選人之權在南衙,張行想要調任地方,升官也好,專人平調也罷,都免不了要從南衙那幾位相爺手裡走一遭。
但是,相公們可不是好想與的,拿錢開道也得講規矩。
蘇巍是世襲的首相,要臉,人家給官看的是出身、名望、道德、資曆,你送錢是自取其辱。
牛宏是個小號的蘇巍,一樣的道理。
曹皇叔……人太固執了,且不之前的狠話和麵子問題,關鍵是這一波本就是人家給出的方案,你還找他,豈不是打人臉?
白橫秋……理論上,因為白有思的存在,他應該就是日後的主要合作者,似乎找他很是理所當然,但越是如此,張行越不準備太早接受對方的政治投資……不僅僅是話語權的問題,也有隱隱要將白有思和白橫秋分彆對待的緣故。
甭管這位是野心家,還是自帶三分天命,事情到了眼下,總要防備一二。
張世昭……人太聰明了,而且有這麼一點孽緣……實話,張行有點怵他。
司馬長纓,那晚之後,張行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到自己,萬一被認為是來挾陰私報複,那可就樂子大了……要是被司馬家的人弄死在司馬氏宅邸裡,你猜司馬二龍會不會替自己報官?
那麼翻來覆去,無外乎就是虞常基、張含兩位了。
張含正在風口浪尖,雖然最方便,但絕不是首選……倒是虞常基,據這位很早就開始破罐子破摔,一麵逢迎聖人,一麵專心賣官,已經賣出名堂來了,應該是個熟練工,可以一試。
想到就要去做,張行當日便去打聽行市,原來,在虞相公那裡,一個郡守隻要一萬兩白銀便可以包圓,這個價格實話有點貴,尤其是大金柱聳立起來以後,似乎有些溢價了,但重在保質保量,隻要交錢,一定給辦。
張行最喜歡這樣的,於是當晚便下魚塘挖出了四百兩黃金……這其實是有備無患心態下的進一步內卷和溢價了,四百兩黃金理論上可以在黑市兌換一萬兩的白銀,但還是有價無市,而且黃金在送禮方麵更具價值……但考慮到他張三郎還有往河北去的地域需求,也不能過分。
四百兩,折合二十五斤,是有點重,但體積不大,隻要跟綁手榴彈一樣綁在裡麵衣服上,以張行的修為,足可以一個人攜帶。
純當披甲了。
不過,帶點金子不麻煩,可要在臘月天裡深夜排隊,就有些讓人焦躁了。
沒錯,虞相公家所在的順履坊內,十字街的西街徹夜燈火通明,送禮的車隊,從虞相公家裡的內門一直排列到了十字街口。
這是規矩,一旦閉坊,十字街口以外的人就要自己回家去,否則觀瞻不好,而且也處理不過來。
但反過來,隻要你及時排上隊了,那麼今晚上一定能見到虞相公的兒子夏侯儼,夏侯公子自然會給你法。
除此之外,自虞相公家門至十字街,沿途都有虞府家人帶著本地坊吏、淨街虎和幫閒來維持秩序,順便提供茶水小食,對於老弱者,還有凳子……服務堪稱貼心到了極致。
就這樣,在與身前身後的幾位同列聊了一晚上的官場八卦後,二更時分,張行終於排到了堪稱豪奢的虞府門口,然後前麵那位譜比較大的剛剛讓仆役趕著車子進去,門內便陡然傳來一番攪擾。
“不是絲絹不行,但你最起碼弄個幾千匹再送啊,也好給下人們年節前弄一身衣服……伱送了一車百八十匹,有甚用?還有沒有彆的藏貨?
“沒有?
“沒有就走。
“車子也趕走……省得出去跟人自己辛苦攢了一車絹,被我們府上平白昧了……一車絹辦不了事,我們府上也看不上眼……拉走拉走,從那邊側門走,不要轉向。”
“下一位。”
張行聽得有趣,忽然聽到人喊,並有一個立在寒冬夜中台階上的中年都管抬手指向了自己,便立即大跨步上去,昂然走入門內。
甫一進門,複又看到一個披著白裘袍子的年輕人端坐在門內,身後是火爐,身前是幾案,正端著茶來喝。
而此人看到張行後,不由當場端著茶皺眉:“剛攆出去一個送了一車絹的,又來個空手的?”
“可是夏侯公子?”
張行早已經打聽清楚,知道虞常基家中相關臟事全都是他後妻帶來的繼子夏侯儼處置,而他本人一個弟弟兩個嫡子,都是分毫不沾手的,而且素來有“清名”,便直接拱手詢問。
“不錯,怎麼了?你到底有沒有帶東西來?”夏侯儼日理萬金的,語氣愈發不耐。
知道是正主,張行立即點點頭,不慌不忙解開腰帶,將外套往兩側一扯,金光登時就閃瞎了周圍人的眼睛:
“黃金四百兩,二十五斤,按照市價,正是萬兩白銀,隨身攜帶……求一河北郡守。”
夏侯儼肯定不是沒見識的人,但饒是如此,也還是怔了片刻,方才猛地灌了一口茶,然後在燈火旁吐出一口白氣來,回複如常:“客人姓名、官職?郡守非六品以上不受。”
“北地張行,伏龍衛副常檢,從五品。”張行言語乾脆。
“帶名剌了嗎?”
“伏龍衛哪有名剌?”張行平靜以對。“不過夏侯公子放心,也沒人敢冒名伏龍衛。”
夏侯儼點點頭,放下茶回頭招手:“王都管,直接領貴客到後麵小客廳裡去,按規矩,五品的勾當,得讓大人親自見一麵。”
行程順利到了極致。
來到小客廳,這裡隻有兩人在候,而在這裡又等了一刻鐘多一些,張行便得到了二次召喚,轉入更後麵的一個小花廳裡,並在這裡見到了虞常基虞相公本人。
這位其實應該算年紀最小的相公正在低頭認真寫著什麼……似乎是什麼書法作品,而非是正經文書信劄。
“不必拘禮。”虞相公隻是抬頭瞥了一眼,便繼續低頭寫字不停。“我記得你……伏龍衛副常檢,應該是幾個常檢裡真正管事的……有人你是白家大小姐的女婿?”
張行怔了一下,他也沒想到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但這不耽誤他麵不改色心亂跳,然後立即點頭:“是有這麼一……隻是都傳到虞相公耳朵裡了嗎?”
虞常基再度看了來人一眼,繼續低頭來問:“那這種事為什麼來找我?你丈人不是隨手的事情嗎?”
“這不是怕連官位都要丈人安排,日後被當成贅婿嗎?”張行昂然做答,理直氣壯。“做人還是要講點誌氣的,沒有誌氣,跟冬日屋簷下掛的鹹魚有什麼區彆?”
虞常基又一次看了眼對方,然後繼續低頭來寫:“你從出巡回來立了功,到了從五品,然後現在想轉到河北做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