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她已經回到了床上。身上依舊是那件翠色的小衣,後背上慕容錦留下的掌痕還是癢痛。
但比那更嚴重的是,她的心臟劇烈的疼。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她心裡升起。
果然,落雪端著一碗鹹粥從屋外走進來,帶著一點點香油味。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儘管她根本沒有說話:“落雪,寒梅呢?”
“回公主,寒梅和方彥一早就出宮了,奴婢也不清楚他們去做什麼。”
就像已經記錄好的一卷磁帶,被倒回了應有的位置,將這一天重新播放一遍。
陳嘉沐從沒如此惶恐過——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真實的世界裡。
她是在小說裡。
在小說裡的她,是違抗不了命運的。
慕容錦不能死在自己的刀下,因為他還要做小說的男主。
陳嘉沐想哭。
她想活著,她想好好活著,想在這本小說的世界裡老死,而不是被叛軍千刀萬剮,不是看著自己宮裡的幾個人一起葬身於此。
她明明已經這麼想了……她甚至利用了方彥的愛慕,聯係到了何釗,答應陳清煜他們有一天要一起出宮去過平凡日子。
她真的有未來嗎?
陳嘉沐一閉上眼就能想到自己四分五裂的樣子。
她違抗不了劇情,就算她自己不動,身體也會自己動起來,她就像一個正在被係統修正的錯誤——
直到慕容錦帶著刀闖進她宮中。
陳嘉沐突然能說話了。
“安國將軍。”她把碗中裝好的蟹撿出來,空出一隻碗。
這次她先開口道:“喝點酒嗎?”
“公主這是在邀請臣嗎?”
慕容錦快步走過來:“公主絲毫不驚訝,是猜到臣會來?”
“我們昨日已經有了約定,今日你來倒也算不得驚訝。”
刀碰撞玉佩的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慕容錦手裡提著的大氅被扔在一邊的石凳上,自己找了把空椅子坐下:“這是陳渡送來的蟹?他的動作倒是挺快。”
陳嘉沐輕輕地笑,扭頭吩咐落雪:“落雪,你去屋內取一支毛筆來,不要硯台。”
世界線出現了微妙的偏差——這一次慕容錦進琉璃宮時,落雪並未坐在陳嘉沐身邊。
“將軍,酒壇在桌下,本宮舉不起來。若是想嘗要自己取。”
他看向陳嘉沐的酒杯,滿滿的幾乎溢出來。地上還遺留著一些酒漬,不難看出是傾倒酒壇時掌握不好力度灑下的。
“既然公主邀請在先,臣就不客氣了。”
他倒上滿滿的一碗。
用酒杯是品酒,品酒香與口感,酒碗是喝快酒,就要一口氣喝光才叫暢快。
慕容錦喝了一碗,心情很好的樣子:“公主拿毛筆做什麼?”
“安國將軍猜猜看?”她從落雪手上接過毛筆,在他麵前一晃,看慕容錦的眼睛追著毛筆的筆尖。
她笑起來。
手腕往回扣,那筆尖就停在自己麵上。陳嘉沐在唇角與眼下靠近麵中處各點了一顆小痣,停筆:“將軍,美玉有瑕,人也一樣。”
慕容錦一愣,隨即拊掌大笑起來。
“公主是美人,這不假。隻是這張臉……”
他似是有些醉了,眼神朦朧,伸手要摸陳嘉沐的臉。
陳嘉沐主動靠近些。
慕容錦終於如願以償地摸到了那兩顆墨點的痣。
“真像……皇後與我說起時我還不信,這麼多年過去,公主倒是真的與她越長越像。”
“也是這麼小的臉,日日跟在我身後……”慕容錦真的醉了。他一醉,話就變得又多又密:“公主還在怪臣嗎……我們並非良緣,公主……”
“彆來夢裡見我了,公主,就當放臣一條生路……這輩子虧欠的,我會還給你母親……”
陳嘉沐不言,隻是任由他摸。
他的眼睛似乎有些困得睜不開了,陳嘉沐卻不能讓他就這樣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