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被人推到窗邊靠著了。
她實在說了太久,倒豆子一般對著他倒完。在心裡憋著的那點秘密悉數全說了。
說出來,方彥就安安靜靜地聽。他跪著手伸出來,握住陳嘉沐的,瘦涼的給了她一種勇氣和力量。
她開始說些想家的事了。
方彥其實有一半都不懂,那些詞像陳嘉沐現造出來的瘋話,但他依舊在聽。聽一些什麼陳家死絕了的事,這好像跟自己的夢很像,很一致。
隻不過他現在跟慕容錦沒話講,好像根本不會一起反叛。他也壓根沒什麼反叛的動機。
名不正言不順的有什麼好?他手裡還有一個陳清煜,能光明磊落地坐到龍椅上。
他不知道陳嘉沐在怕什麼,隻知道她很怕。
他以為陳嘉沐與他做類似的夢了,夢裡的陳嘉沐確實死了。
但好像並不是,陳嘉沐比他知道的更多,甚至知道何釗要死,怎麼死,何時死。
他幾乎有些驚異了,怎麼能具體到這樣的地步。姬空說的話,原本隻是被他聽過想過,現在卻像雷一樣打下來警醒他——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陳嘉沐能看見未來這件事,儘管這未來聽起來並不是真的。
他不想陳嘉沐變成羊圈裡最肥美的羊,變成一個看似有權力的預言的工具。
所以他裝作聽不懂。
陳嘉沐她將這些臟汙吐出去,淚也順著流,借著酒勁發瘋。方彥鬆開一隻手給她擦,擦得手心手背全是水,指甲潤瑩瑩的。
陳嘉沐知道這些說給誰都不合適,隻能說給方彥。兜兜轉轉,她能傾訴的,居然還是這個一開始就跪在自己身邊的人。
他現在依然是跪著流淚的,說不清這淚是給誰流的,但是有人陪著哭,陳嘉沐哭得很儘興。
她說完了,心情終於明媚一點,去親方彥的鼻子,咬他的臉,啃在他顴骨,一隻小狼似的。
她說:“彆哭了,我都不哭了,你這死閹人,都活到最後了,有什麼好哭的。”
“到時候我寫一封遺書,讓搜去的人撿著了,打開上麵寫‘方彥方公公是個一說話就掉眼淚的愛哭鬼’。”
方彥說:“奴才隻哭給公主看的。”
她就有點醉地笑起來:“等我死了你還哭給誰看你這……”
她想不出來形容詞了,隻說:“你哪來的那麼多眼淚水要流啊。”
她想起方彥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樣如廁的事,腦子渾渾的,手又伸去方彥身底下摸,有軟乎乎的凸起,一捏,是一塊布巾。
方彥有點怕她這個動作。他平日裡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缺陷,陳嘉沐偶爾說,他也願意搭腔,但他不能允許自己將那處暴露給陳嘉沐看的。
看不行,摸也不行,他感覺那地方是藏汙納垢的一處,不能入公主的眼,自然也不能叫她觸碰。
他躲了一下。
除此之外,陳嘉沐說的最重的話也不過就是我恨你,我恨你恨得想讓你去死。
這樣發泄的話,聽到方彥耳朵裡,沒驚起什麼波瀾。
陳嘉沐把這宮裡的娘娘主子們想的太好了,又把自己想的太壞了,以為自己說了多大的狠話,其實不過也就那些個脾氣差的皇子的日常消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