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喘著氣。
她眼前如噪點一般發麻發白,血液流出去,將她的思考能力也一並帶走了。模糊的視野裡,是慕容錦的一隻手,接著她的血。
她的血從指縫往下淌,將那雙手滋潤成鮮紅顏色。
陳嘉沐說起話像溺死的水鬼,吞吐間幾乎帶出血液流動的聲音:“將軍,我的確怕你。但我怕你又有何用,我早已是行將就木之人了,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生與死沒有那樣重要。”
“但這宮裡大多都是苦命人。”
陳嘉沐勉強去看慕容錦。
男人的喉結滾動,短促地發出一聲:“好,我答應你。”
陳嘉沐露出一點笑容來。
慕容錦看她的臉,簡直太奇怪了,陳嘉沐臉上塗得很白很均勻的粉,兩頰還是紅潤的,唇色就是鮮血染的,活生生的豔麗——這樣一**康的臉配上的是將死的身體,光是想到這一點,就有些說不出的詭異感。
他把陳嘉沐就被攔腰抱到屏風後的軟榻上。慕容錦之前從沒抱過她,但不是沒抱過女人。那些敵軍將領為示好送過來的舞姬,都是細胳膊細腿,小臉窄腰。
而陳嘉沐不是,飽滿豐潤的,牡丹和海棠那樣的區彆。慕容錦用推開舞姬的力氣來抱她,手上預設的份量居然重了,好像要把她顛起來,陳嘉沐就像裝滿了血的一隻酒壺,晃蕩地吐出些稀薄的血液。滴在他睫毛上。
慕容錦眨了眨眼睛。他疑心陳嘉沐已經是個空心的了,他從未察覺的病症將她從內部啃空了,隻剩下一層皮,所以才會這麼輕。
他是看慣了生死和流血的。
人生得很艱難,活著很難,但死很容易。隻有十月懷胎能造出一隻小狗似的娃娃,卻有成千上萬的方式讓他們死去。
死亡是一瞬間的事。
不像生下來要啼哭,要弄出點響動,告知自己生下來了,且能暫時的健康的活著。
死就是悄無聲息的死了。
睜開的眼睛不會再閉上,閉上的眼睛也不會再睜開,流出的血不會回去,流乾了就沒有了。
從會跑會跳會動的人變成一團包著骨頭的肉,若是隻割下來一塊,根本看不出它和豬羊牛的肉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