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的事,就直接告訴我不能說,不願說的事,就要告知我是不願的。方彥,很多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你好像就是突然想起某一件事,然後偷偷記住了,藏起來了,從來都不會叫我看見。”
方彥說:“公主從沒做錯過什麼……”
“你看,又是我沒做錯。”
陳嘉沐心中無力,但依然說下去:“你真的覺得我沒錯嗎?你真的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想說,那你在氣什麼?等我察覺的時候,等你忍不住表露在外的時候,它就已經長成了,變成一道坎。”
方彥低著頭,表情驚愕,渾身上下將跪不跪的一種衝動:“公主……公主在說什麼。”
陳嘉沐的眉蹙起來,很小聲地說:“你真的不知道嗎,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方彥下意識地想要搖頭。
但陳嘉沐的眼睛太亮了,隨時能被逼出眼淚水似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眼白上血絲蔓延的軌跡一清二楚地展現出來。
方彥隻好說:“奴才知道。”
陳嘉沐問:“那你在氣什麼呢?今天早上的時候,你突然——”
方彥非常慌亂地把陳嘉沐的話打斷了:“公主!奴才沒有生氣——”
實則是沒有立場,也沒有能夠生氣的身份。
陳嘉沐卻說:“再騙?”
方彥完全住嘴了。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完全坦誠相待的人了,在你眼裡,把我當成一個主子也好,一個……”陳嘉沐頓了一下,“一個愛人也罷,我已經把所有的秘密告訴你了。”
方彥急促地重複道:“公主!”
陳嘉沐卻了然地笑起來:“怎麼,你喜歡這個,愛人,你覺得我們是一對愛人了。”
“方彥,我與你說的秘密,從來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你是唯一知道我來曆的人,你知道我的過去,甚至有可能知道我的未來。”
“這些事——我本來是不會告知任何人的,你想,我不會叫彆人知道公主的殼子裡不是公主的,但你知道,你知道我的一切。我總覺得我已經把整個人剝開揉碎在你麵前了,可你還是一直把我往外推。”
方彥盯著陳嘉沐的嘴唇看。
視線所及,他知道她的嘴唇是開開合合的,應該會吐出許多話來,但很奇怪,他好像一句都聽不懂,理解不了,也無從分辨陳嘉沐究竟在表達怎樣的情感。
他好像是被火燒穿了。
方彥四肢軀乾的血液熱烈地沸騰起來,渾身發麻。
他的頭腦也是麻木的,有那麼一瞬間,方彥感到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呆滯,應該是目瞪口呆的癡傻樣子。
他和陳嘉沐的距離有點太近了。他能看清陳嘉沐長而翹的睫毛,能看見她嘴角暈開的口脂,能看清她眼頭淺紅色的黏膜。
陳嘉沐也一定能看清他的。
方彥想笑一下來挽救自己的形象,臉頰上的感受遲鈍地傳到腦子裡,他又覺得自己嘴角似乎從沒下去過。他在陳嘉沐漆黑的眼珠裡邊看見自己紅著的臉。
方彥想:我應該塗了臉再來的。這樣至少能顯得沉穩一些。
但這世界上畢竟沒有後悔藥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