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沐再沒有哭過了。自那之後很久,陳嘉沐都沒有哭過了。
入了深冬,就要過除夕,一年要過去了。辭舊迎新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年還多。
漫長得像十年。
比十年還要久。
十年。她在現代,十年裡或許都不會經曆一次生離死彆。在這裡,短短的幾個月,她身邊那幾個熟悉的人全都離她而去了。
死是很輕易的事,對於死者來說,輕飄飄的一筆而已,人生走到終點了,每個人的終點都是一模一樣的,大多數時候不能算一種懲罰。入土為安,死者為大,對待一個正常人的死,活著的人總會給予最大的善意。
但對於還活著的人,死是未知的刑期。
很沉重了。很難熬。
一個人的死,壓在活人身上,成為一把斷了弦的琴。要麼日日夜夜地彈唱,要麼在某個瞬間被輕輕撥響。這把琴伴隨活著的人死去,又把新的死亡傳遞給還活著人。
循環。
巨大的,覆蓋著所有人的循環。
漫長難熬的日子裡,或者說,從陳嘉沐在殿內,趴在地上,抬起頭看慕容錦的那個瞬間開始,她就沒有再哭了。
她的眼睛是兩口乾枯的井,流不出眼淚,也流不出笑意,流不出哀傷。
她仔細辨認那顆眼球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從她腦子裡消失了。又有什麼東西,悄悄地在她腦海中起念——
不隻是陳清煜的死。陳清煜和何釗的死壓在她身上,還不至於把她完全壓得喘不上氣。
自那之後,慕容錦搬進琉璃宮。
不算順利,他日日夜夜對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冷冰冰的陳嘉沐,好像被冬日的風雪重塑過了。
慕容錦其實也有後悔的時候——是不是不該撒這樣的謊。
使者說得很明白,陳清煜的眼睛,顏色太淺了,更容易被雪地灼傷。他生下來就是帶著母親的血脈,是柳國的孩子,不應該回到桑仡去。摘下來這一顆已經盲了的眼睛,於他而言並非什麼壞事。
他還活得很好,而且成了他爹最喜歡的兒子。
但後悔歸後悔,慕容錦沒想過要把這件事告訴陳嘉沐。死了的陳清煜比活著的更好,至少斷了陳嘉沐的念想。
小姑娘,沒表情的小姑娘還能聽話些,任他擺弄,不會回應,但也不會反駁,她看他的眼神,永遠淡淡的,從瞳孔裡射出一點冰晶,紮在他身上。
總比他動不動就看到她給陳清煜寫信來的舒心。
他們住在一起,陳嘉沐沒有再寫過信,就是一個娃娃,讓她吃飯她就吃飯,給她梳頭她就坐著。鏡子裡,映照兩個人的臉,她的,慕容錦的,一前一後,像一個傀儡和她嚴厲的主人。
宮人把琉璃宮的地龍燒得暖暖的。慕容錦隻在吃飯睡覺時給她一點血,讓她現形。
她是一隻被豢養的寵物——每天隻有很有限的自由。慕容錦也好奇她怎麼突然改了性子,問她,也沒有從她嘴裡聽到什麼確切的答案。她連笑都笑得很蒼白,隻是唇角翹起來,公式化地笑一下,不說話。應付他一下。
晚上的時候,他們睡在一床被子裡,陳嘉沐的身體也挺得直直的,慕容錦想摟她,就是摟著一節竹竿,一個瓷瓶,渾身的骨頭抵抗著硌著他,反而不舒服。
他問她睡著了嗎?
沒有說話。
又問她你每天不說話,都在想什麼?
陳嘉沐還是不說話。
她閉著眼睛,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
慕容錦沒有再等她。
他很累了,而且頭腦陰沉沉的犯困,對著陳嘉沐拒絕的臉,他不可能完全沒有脾氣,隻不過是還殘存著一點撒了謊的後悔,所以一忍再忍。
等天亮——等他下朝回來,他要從陳嘉沐那裡收到自己本該得到的好處。
日子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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