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相距鳳陽府城不過二十裡,雖是烈日當頭眾人縱馬不出兩刻鐘便已至城外,常宇似懷心事與素淨並肩行馬低聲說著什麼。
“這等舉手之間的事也要我做,你當我打雜的了啊”素淨皺眉。
“此事隻有你來做最不被懷疑,而且越是簡單的事越見真本事”常宇低聲道,素淨哼了一聲:“你做事怎麼這般磨磨唧唧,一點都不爽快!”
呃……堂堂東廠督公,令人談之色變的殺人魔,在素淨眼裡就是個磨嘰少年郎,一臉的不耐煩。
這一路朱聿鍵的目光始終就沒離開過小太監,此人如此年少到底憑的什麼本事能在短短時日名揚天下,那些傳聞有幾分真幾分假?
“哎,那個誰,你叫朱什麼來著”行軍無聊,老九時不時的就找話茬。
朱聿鍵趕緊拱手道:“回將軍,小的叫朱重生”。
“哎呦我去,還國姓呢,這一字之差弄得大夥都差點給你磕頭了呢”老九的話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朱聿鍵苦笑低頭不語,他家老祖宗原名就叫朱重八。
聽見哄笑聲,常宇朝這邊看了一眼,卻也不擔心朱聿鍵從堂堂一個藩王到如今一個小卒會有什麼心理落差和不平衡,畢竟朱聿鍵的人生實在大起大落了,幼年時就差點被親爹給弄死,後又淪落成階下囚,早都看開了。
“宮字營是東廠衛的主力營,兄弟們個個驍勇善戰跟著廠公大人那是血海屍山殺的幾進幾出,可眼下來了你這麼個二兩瘦雞,彆扯後腿啊,你可有啥本事?說來聽聽“很顯然老九一直看不上這個乾癟清瘦的中年大叔。
”小的……識字!“朱聿鍵想了一下道。
哦!老九一眾兄弟不由驚呼,不過隨即罵了句:”俺們是打仗的又不是他麼的考狀元要你個識字的乾嘛……“
朱聿鍵在一路偷偷的打量小太監,卻不知有一個人也在偷偷觀察他。
李慕仙,常宇麾下最聰明最機靈的人。
”大人此舉太過潦草,風險極大“李慕仙拍馬追上常宇低聲說道,常宇眉頭一皺:”道長在說什麼?“。
李慕仙抬手指了指遠處朱聿鍵:”春公公秘密出京來了這鳳陽府送了個人過來,姓朱,名重生,這……是不是太明顯了?“。
常宇一怔,沒想到這道士聰慧如此:”道長說的對,此時極為隱秘,看來隻有殺你滅口了“。
”呃……大人莫開玩笑,貧道可是誓死效忠您的啊,絕不會法傳六耳……“李慕仙趕緊道,常宇笑了笑:”你既看出此人可疑想必知道他是誰了?“
李慕仙微一沉吟便道:”鳳陽府高牆之內關的自是皇家貴胄,這數年來入高牆者寥寥無幾,看其年紀貧道猜測應是前唐王朱聿鍵?“
常宇歎口氣:”有時候你是個啞巴就好了“說話間瞥了一眼他的馬弁,也就是在符離集撿到的那高個乞丐。
那乞丐聽了回頭對常宇嗬嗬傻笑,李慕仙卻笑不出來,皺著眉頭道:”大人若想救他一命,將其流入民間山野便可,帶在軍中人多眼雜風險極大啊,此時若是被……這欺君之罪是殺頭的啊“。
常宇長歎口氣,抬頭看天空悠悠白雲微微一笑道:”本督想殺的人皇帝都救不了,反之,本督想救的人皇帝也殺不了“。
淡淡一句話,青天白日的卻聽的李慕仙忍不住的打了寒顫,便不敢再言。
瘟神又上門了?
路振飛聽聞東廠的人走了又回來時很是驚詫,沒人願意和東廠挨得太近,沒人願意和他們打交道,即便現在的東廠大太監能力挽狂瀾,但那是國事方麵,私人案件牽扯上沒人願意沾一丁點。
走時十餘人,來了三四百口子,這下路振飛和馬士英終於知道誰來了。
竟然這麼快,兩人急急去城門迎接。
兵馬入城被迎入軍營,常宇僅率十餘親侍去了巡撫衙門做客,路振飛自是忙前忙活的張羅,馬士英心裡卻是七上八下,這小太監果真如傳言那般年少,但氣場強大,便是那沙場百戰老將也稍有不如,渾身殺氣時隱時現,這種人天生的殺人狂魔。
入巡撫衙門常宇一行先洗漱略微歇息,然後才去了大堂與路振飛馬士英會麵,一番寒暄客套之後,便直入主題:”馬總督此時怎會在此地?“
馬士英早想好了托詞:”數日前聞賊軍順江而下,境內無兵不得以四下求援,前日剛至鳳陽府,正待明日離去,卻不成想能幸遇督公大人,大喜,大幸啊,督公大人所向披靡,此番率援兵而來真乃雪中送炭,那些賊軍的死期到了!“
既解釋由來又順帶拍了馬屁,馬士英這句話說的滴水不漏,常宇微微一笑便也沒在追究,又問了些有關賊軍動向之事,馬士英所知並不多,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多是似四而非,擔心言多必失露了底便反客為主,問小太監帶了多少援兵,到了何處。
常宇倒也沒隱瞞,言之傾京畿兵馬數萬正飛馳來援,先鋒高傑劉澤清等人萬餘騎兵已至淮河北岸,後邊還有吳三桂,馬科,黃得功等主力兵馬估摸已過徐州。
馬士英和路振飛聞言又驚又喜,喜的事小太監率援兵數萬,驚的是那麼大佬現在都在他手下聽令。
彆的不說,僅憑其能將這幾個刺頭拽過來使喚的本事,已是讓人望塵莫及!
高傑等人晚間能至淮河,但其萬餘人馬渡河少不得要耽擱一夜,雖說常宇渡河前已遣人去懷遠城內請求協助兵馬渡河事宜,但很顯然懷遠城能提供的人力和船力尚不足,畢竟後方還有數萬主力呢。
路振飛聞言便遣人立即征用鳳陽府沿河一帶民船漁船前去支援協助,力求讓援兵儘快渡河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