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日是周五,七月一日是周日。
雖是一月的開始,可與周末衝突後,科室裡依舊沒有安排擇期手術。
方子業接著道:“劉老師,我最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將毀損傷的動物試驗模型選擇為家兔。”
“老鼠的成本最小,但肢體的體積也太小,練習起來不太舒服。”
“家豬的體積合適,但花費的代價太大,且不易被術者控製和麻醉,甚至可能誤傷。”
“家兔也作為常見的動物試驗模型,易尋、易控。”
劉煌龍點頭,第一時間看向了聶明賢。
如今第一梯隊繼續動物試驗模型來練手手術全過程的,科室裡隻有兩人,第一個是聶明賢,第二個是蘭天羅。
第二梯隊才是袁威宏、劉煌龍兩人。
劉煌龍則又問:“子業,那你想好了怎麼在家兔身上製造‘毀損傷’了麼?”
“兔子與我們人類的生活習性稍有差異,製造出的毀損傷模型最好可以擬似我們人類急診患者。”
“我和聶明賢兩個人是這麼考慮的,模擬家兔毀損傷時,家兔必須處於麻醉狀態,這是試驗的‘人道主義’精神,不能太表現出虐待動物的征象。”
“因此,如果類比人類的工廠,或者是車禍比較適宜。”
“那我們是不是要在動物實驗室
要製造毀損傷,其實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過猶不及,不到火候的保肢術訓練卵用又沒有。
而且還不能重複地去折磨試驗的動物。
“劉教授,您所想的這個方法我也考慮過,但車禍造成的毀損傷一般是高暴力損傷,不止是碾壓,還有一定的初速度撞擊。”
“這並不是很好模擬。”
“而且家兔在麻醉狀態,如果沒控製好車輪距離的話,可能就是半身被碾壓了。”
“如果慢開碾壓過去,未必會導致軟組織損傷,可能隻有骨折,更無法模擬毀損傷的完整性。”
“我的想法是,人為快速製造毀損傷,通過外科工具,在術前用個十幾分鐘二十分鐘的樣子。”
“當然,如果有什麼合適的碾壓工具是最好的。”方子業眉頭緊皺著說,其實對如何製造動物模型,也沒啥頭緒。
但這種方法總好過劉煌龍提議的直接暴力用家用私家車碾壓。
兔子就那麼大,且身長也有限,你一下子將其卷走一點就是暴頭的下場。
“主要是要進動物試驗室的家兔必須要符合無菌級彆,不然我都想去外麵找液壓機了……”劉煌龍有些為難地道。
“既然沒有非常好的辦法,那就先擱置這件事的討論吧。”
“我們先把清創術的細節和理論學習起來,學以致用,就算是慢慢在病人身上學練,也有足夠的資源。”
“子業,明天就是陳芳組的手術日,你等會兒還是過去問一問患者的基本情況。”
“陳芳教授組雖然目前還沒有接診毀損傷相關病種,但我們也是要做到自己的態度。”
“好的,劉老師,那我過去跟著查下房。”
方子業起身道:“等一會兒我把相應的文檔轉給你們,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看得完的。”
“去吧,記得早點發。我總覺得你平時講的時候,一旦涉及到一個細節,你就能把這個細節說穿,生怕我們不懂。”
“你這很明顯就是教學功力完全沒有經過訓練,下個學期你就要給本科生上大課了,還是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合停下就直接自由發揮可不行。”劉煌龍指點一句後,就讓方子業離開了。
方子業走後,劉煌龍看向聶明賢:“明賢,伱自己考慮好了嗎?”
“還是打算十月份回京都,還是繼續延長遊學假期?”
聶明賢的下眼皮跳動兩下:“我還沒考慮清楚的劉老師。先混著吧,走一步看一步。”
劉煌龍馬上說:“你如果不想屈居人下的話,協和醫院和同濟醫院,我應該都可以比較順利地給你送到合適位置。”
“比你自己找工作進去會有更加精準的定位。”
聶明賢繼續搖頭,亂了視線而後目光灼灼地看向劉煌龍:“劉教授,我不是不想屈居人下,我是怕我回去了遇到的又是一群不懂自己的老師。”
“劉老師,您能體會到,我這種,我才三十二歲,才博士階段,就直接能轉開發出來一個精密儀器,而且這個精密儀器可能惠及千萬人的感受和激動麼?”
“我是怕,我自己入戲太深,結果被人當做煞筆一樣提著。”
聶明賢對自己的保肢小型體外血液淨化儀很有信心,隻是,聶明賢依然有其他方麵的顧慮:“我覺得子業並不是一個儒將。”
“你怎麼會這麼考慮?”劉煌龍問。
“你是怕被子業摘桃子?”
“子業不是這樣的人啊?”
聶明賢搖頭:“劉老師,不是怕被摘桃子,而是我們合作了一段時間後,就不再有合作的空間了!”
“那我不就被懸起來了麼?”
“現在優勢在子業那裡啊。他,蘭天羅,揭瀚加袁威宏老師兩個人算半。我一比二點五,不占據任何優勢。”
聶明賢說完,馬上看到了劉煌龍的長臉上五官開始微動,聶明賢意識到劉煌龍這是有點生氣了。
因為聶明賢直接都沒把劉煌龍算進去份量,反而袁威宏和揭瀚兩人都被加成了二分之一。
趁劉煌龍將發作之前,聶明賢站了起來:
“反正我現在也還在糾結,就先做好學生吧。”
“劉老師,蘭天羅邀請我一起去練功房,我看著查房的時間也過得差不多了,那您先忙?”
“去吧。”劉煌龍眯著眼睛說。
“那我走了啊,劉老師。”聶明賢快速地摸出了辦公室。
聶明賢走後,劉煌龍雙腳又翹起了二郎腿,低聲喃喃道:“難道連聶明賢都覺得,我現在的成就,隻是乘風而起,並不是我個人的資質和實力?”
“我難道和袁威宏比科研天賦都有差距?”
“這不是看不起人麼?”
劉煌龍的語氣低沉酸澀,心裡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滋味兒。
他劉煌龍,竟然還被人拒之眼界外?!
……
陳芳帶領的是董耀輝老教授的原團隊,目前組內本院醫師僅有聶雪華主治一人。
博士也隻有陳芳副教授的劉浩江。
董耀輝老教授的最後一個碩士古光遠這一屆已畢業,碩士隊伍的大部分人,方子業都不認識。
“陳老師。”方子業在一間病房門口等到了陳芳副教授帶著大部隊出來後,笑聲迎上一眾陌生的目光。
陳芳暫定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子業,之前很少與方子業接觸的陳芳客氣了一句:“子業指導員來了,大家都要認得啊,以後都要多多和子業學習。”
“師兄。”
“方師兄。”
“業哥。”
一群博士和碩士的稱呼各有不同,除了劉浩江博士叫方子業業哥外,其他人都是以方師兄相稱。
“陳老師,哪裡是什麼指導員,劉老師才是我們整個科室的指導員,我現在就是住院總大冤種。”方子業不知道陳芳是不是陰陽怪氣,可也隻得先拉好關係。
陳芳個子不高,一米六七,身材中等,脖子修長,鎖骨外凸,小耳長眉,聞言輕輕一笑:“剛剛開玩笑的,子業,我們組現在沒有毀損傷入院的急診患者,目前就都還是以前韓主任收進來的病人。”
“這一批病人得手術完出院之後,才能陸續地接收毀損傷急診患者。”
“你跟著看一圈麼?”
方子業馬上點頭:“看啊,陳老師。”
陳芳就不再多說什麼,查房為重……
方子業跟著走了一圈,的確是發現,陳芳副教授所在組,都是科室裡比較常見的病種。
陳芳安排了明日擬擇期手術的患者後,就把聶雪華和方子業二人帶去了副高的公共辦公室,一邊走,一邊說:“子業,我們組的這麼些病人,其中25、33、35床,都是極大段的複雜骨缺損。”
“這種術式,以前都是董教授在做,上個月則是韓教授在做,我單獨處理不下來。”
“33和35都是安排了明天的手術,你看是不是讓劉教授上台處理呢?”
方子業聞言眉頭一皺,25床是什麼情況,方子業沒查房,所以暫時還不清楚。
33和35床的骨缺損情況的確比較複雜,如果都是安排在明天手術的話,劉煌龍能不能處理得下來,方子業也無法保證。
而這樣複雜的骨缺損病例,方子業自己處理起來,也會覺得相對比較棘手。
因此,目前的解決方案隻有三種,要麼就是劉煌龍可以處理,要麼就是請韓元曉或者師父鄧勇過來主刀,要麼就是方子業自己加點。
方子業其實更傾向於第二種。
後續科室裡的病例大方向是毀損傷,方子業並不樂意浪費過多的學識點在骨缺損治療手術上。
看起來方子業目前的學識點有七萬九,著實很多,但真正用起來的時候,一天時間方子業就能將其清空。
學識點這個東西,還是多多益善的。
“陳老師,韓老師之前有沒有提過他可以回來幫忙手術的事情啊?”方子業先問道。
陳芳和聶雪華聞言目光都是一閃。
滿臉的錯愕——
你還想著韓元曉教授回來做手術?
方子業也不避諱兩人的目光,笑道:“陳老師,那我到時候問問我師父和劉教授,看他們能不能想想辦法吧。”
陳芳聞言長眉一鬆:“子業,如果鄧教授願意回來主刀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你是鄧教授的愛徒,我覺得你應該可以叫得動鄧教授。”
雖然鄧勇離開了創傷外科去手外科,但在陳芳等人的眼裡,鄧勇依舊是醫院裡創傷外科的天花板。
“我也隻能說去試試。”方子業笑著道。
……
陳芳找方子業和聶雪華二人去辦公室裡談話,並沒有特彆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說了一些禮尚往來的套話。
最關鍵要表達的意思就是,希望方子業以後能夠對組裡麵的學生好一點,順帶再多教學一些關於毀損傷的技術。
毀損傷的治療必然是中南醫院的下一個主流,科室裡為此,從三月份就開始鋪墊了。
如果不是方子業的出現,可能需要三五年時間的鋪排,方子業將三五年縮短到了四個月。
陳芳就隻能順從科室發展的方向和速度,而不能讓科室停下來等他。
“子業,等會兒一起吃飯啊。今天是周末,現在的急會診和急診手術都被急診創傷中心拿了去,我們可以搞一點小酒。”陳芳副教授道。
接著又補充:“你師父也會來。”
“陳老師,酒我就不喝了吧,萬一有毀損傷的急診呢?”方子業答應了吃飯,但婉拒了喝酒。
“有毀損傷不是還有其他人麼?聶明賢,還有蘭天羅,鄧勇教授離開之前,已經給蘭天羅也開辟了一條特殊通道,給他特批了二級手術的權限。”
“毀損傷的單項操作擰出來,都是二級操作。”陳芳笑道。
方子業:“……”
“陳老師,那等會兒再看行麼?”
……
其實啊,鄧勇和韓元曉被分派去手外科,手外科那邊殘餘給他們的麻煩也不少。
現在他們接手組裡麵,還有手外科的患者。
手外科是陌生病種啊,不管是轉位術還是移植術,韓元曉和鄧勇兩人都隻能乾瞪眼。
走了兩位教授,科室裡的副教授的頂級也隻能做肌腱轉位,對神經轉位術無可奈何。
方子業再回頭來找劉煌龍時,鄧勇和韓元曉二人都在劉煌龍的辦公室裡。
方子業推門看清楚情況後就又趕緊拉上了門。
“進來,子業。”鄧勇喊道。
方子業這才又推門而入。
裡麵,鄧勇和韓元曉二人的臉色都沒有太‘傷心’,而是與劉煌龍有說有笑。
“子業,你來乾嘛啊?有話當著我的麵還不能說了?”鄧勇眉頭一挑,故作不悅。
“師父,我其實是想來求您做幾台手術,這邊殘留了幾台嚴重的大段複雜骨缺損,我拿不下來。”
“陳芳副教授說讓我問問劉教授的意見,我就先來問問。”方子業四平八穩地回,雙手置於腹前,瞄動著眼睛掃視三人。
最後在第一時間開口的劉煌龍身上停下,豎起耳朵——
劉煌龍:“我不會,這個我真不會,你得直接請你師父出馬。鄧教授。”
鄧勇摸下巴上肉痣動作與聲音同時傳回:“什麼時候手術?明天嗎?”
鄧勇昨天還在科室裡,自然知道陳芳組的手術日到底是什麼時候。
“是的,師父。”方子業點頭回。
“明天手術開台的時候叫我吧,我們組明天也是手術日,我剛過去就被
“我和韓教授兩人也是來找劉教授救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