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冷啊!”
“他娘的,這得等了有一個半時辰了吧?”
“肯定有的,都超時好久了,我感覺八尊諳不會來了……”
靈榆山周,在冷冽風雪間,錯落著大幾千道開始顯得躁動的身影。
這些人來自五域各地,氣息皆極為強大,大都是等待期間到來,其中有古劍修,也有煉靈師,平均戰力王座以上。
還得是自詡有些手段、有些自保之力的王座道境以上,才敢出現在正麵戰場。
時值此刻,也有不少人占據了好位置,開了掌杏、金杏傳道畫麵,向五域轉達實時戰況,都在竊竊私語著什麼。
各家傳道畫麵,觀戰人數那都數以幾十萬、上百萬計了。
而如紅娘那等在此前打出過名聲,臨時雇傭了半聖高手護衛,強勢歸來靈榆山的,其金杏傳道畫麵實時觀戰人數,更是已超過八位數。
可不管是在現場,還是隔著傳道畫麵,觀戰者們那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怎麼還不露麵呢?”
紅娘嘀咕了一聲,“第八劍仙,或者受爺,隨便來一個都好啊……”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局勢壓抑至此、僵持至此、焦灼至此。
不管是聖奴還是非聖奴,所有人或主動或被動,都被牽引到了這方靈榆山上。
這就像是五域所有最乾燥的木柴,全堆積在了靈榆山,但凡有點火苗落來,那都不是劈裡啪啦,而是轟隆地震,跟火山爆發一樣,足以引爆整個聖神大陸的陣勢!
沒有火苗,連火星子都沒有……
他們,都像是給華長燈三個字嚇退了。
竊竊私語是靈榆山上不敢高聲語的觀戰者,隔著傳道畫麵,各家杏子們這會兒飄滿屏的討論,已是如火如荼:
“所以方才露的那一麵,已經是第八劍仙的極限了嗎,真要正麵對上華聖帝,他其實也沒有信心?”
“兄弟,這可是聖帝真身啊,誰能有十足把握?不來,第八劍仙還可以是傳說,來了,那就是傳說殞落!”
“可所有人都在等,他真好意思當縮頭烏龜?”
“哼哼,之前我是不信的,但現下這麼看來,怎麼說呢,反正我覺得華長燈麵子是給足了,而八尊諳卻有點不識好歹!”
“果然被本大爺預判到了,本大爺的評價是:廢物八尊諳!”
“有一說一,麵都不敢露,確實廢物!不及受爺雞毛!”
“是的,受爺雖然也躲了,但他年輕,可以原諒。”
“原諒個屁,老子在主子家裡偷人都要騰出一隻手來觀戰,他娘的八尊諳不來?簡直浪費老子時間!草……”
討論隨著時間推移,到這個時候已完全一邊倒,沒多少人看好第八劍仙、受爺了。
因為以他們二位的性子,一個時辰不出已經說明了問題。
超時這麼久,問題應該很大。
來了,估計也是輸!
“嗬。”
萬眾矚目之下,數百個傳道畫麵對準的華長燈,本如風雪中的雕塑,長時間靜止。
忽而,他動了。
他輕輕舒出一口氣,眼皮淺淺一抬,身上飛雪簌簌而落,五域各地觀戰者頓時心口懸起。
所有人儘皆意識到,火星子沒落下,華聖帝的怒火燃起來了!
“巳人先生,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麼。”
華長燈依舊手持銅燈,狩鬼靜靜在腰間彆著,看上去波瀾不驚,言辭中卻是鋒芒儘顯:
“一個時辰早已過去,八尊諳的麵子,我給了。”
“接我一劍,半個時辰,您的麵子,我也給了。”
“我,沒多少耐心了。”
他的對麵,遙遙處在一眾青年輩古劍修的中間,梅巳人鬢須染血,衣冠殘破。
其胸口處破開了一個初生嬰兒腦袋大小般的血洞,前胸透後背,連跳動的心臟都隱隱可見一角。
血色固然是止住了,傷口處卻有劍氣縱橫,在阻止複原。
“嗬…嗬……”
梅巳人進氣多,出氣少,以手拄劍。
太城劍也隻能勉強撐起他的身子,不至於跟旁邊笑崆峒一樣躺地上昏厥,以此保留住最後一點古劍修的風骨。
實際上,梅巳人眼前時不時在發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老頭命不久矣。
“丹藥!丹藥!”
蕭晚風往後急切喊了幾聲。
巳人先生在五域名聲很好,遠遠處立刻便有富家太虛拋來又一個金色瓶子,資助貧困的古劍修。
蕭晚風倒出來藥,喂給老先生:“巳人先生,這次是神之庇佑……吃,快吃,能續命!”
周圍人看得沉默。
一顆神之庇佑,也隻能吊梅巳人半刻鐘的命,可堅持等不來支援,有何意義呢?
華長燈一劍就能廢掉五域第一梯隊古劍修的梅巳人,第八劍仙、受爺真來了,又如何呢?
“咕嚕。”
梅巳人咽下丹藥。
藥力一煉化,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耳鳴聲淡去了,眩暈感減少了,眼前三塊遮蔽世界的奇怪黑斑,也少了半塊……
狀態不錯!
梅巳人一摸胸口,手一伸就摸到了後背,真是新奇的體驗,他趕緊抽回來,又不小心碰到了跳動心臟……
“嘶!”
跟傷口撒了辣椒麵一樣,火辣辣的疼。
有意思!
有點火熱了!
梅巳人頭都不低半點,拔起太城劍,低聲問向旁邊那瞧不大清麵容的年輕人:“時間到了,是吧?”
“嗯!”蕭晚風重重點頭,“半個時辰早到了,他其實還給多了一點時間……”
“講究。”
梅巳人頷首,而後目露精光,挺胸收腹,戰意昂揚地重歸看向華長燈:“華小子,老朽已康複如初,再來一劍,換半個時辰!”
嘶!
這一句出,不論是青原山觀戰者,還是隔著傳到畫麵在看的,各皆倒吸涼氣。
老頭你認真的嗎?
胸口這麼大個血洞,還敢挺胸?
這血流的,神之庇佑造血之力,都有點入不敷出了啊!
“八尊諳呢?”
“為什麼要讓巳人先生挑大梁啊,他隻是個老人家,他扛不住了!”
“話說年輕一輩的,怎麼就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接劍的,顧青二呢,他不也是劍仙嗎,他怎麼畏畏縮縮的?”
“對啊,你要以戰換時間,還想等那倆廢物,那就車輪戰啊,全靠熱血老頭撐著是怎麼回事?”
“這時代是病了嗎,年輕人這麼不中用?”
“……”
紅娘甚至不敢多瞟一眼金杏評論,這幫人完全偏激了。
連巳人先生都接不住華長燈的劍,年輕一輩怎麼可能還有人接得住?
場中唯一一個,或有一戰之力的古劍修……
她偷偷瞄了一眼苟無月。
無月劍仙老神在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確實他不是聖奴之人,並不需要置入這般漩渦。
“梅巳人!”
華長燈語氣已頗顯不耐:“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在死之前,說到做到,回一趟古今忘憂樓,把八尊諳喚出來。”
梅巳人一步踏前,剛欲說話,傷口扯到,疼得齜牙咧嘴,連形象都維持不住了,險些倒地。
“巳人先生……”
蕭晚風急忙一扶老先生。
這真是不要命了,彆說接劍,現在是華長燈吹口氣巳人先生也得倒下,然後一覺不醒!
“嗬…嗬……”
梅巳人深深一個呼吸,緩緩搖出了紙扇,扇麵上是“問題不大”,他虛弱地說道:
“老朽當然可以回古今忘憂樓。”
“但老朽也說了,八尊諳正在悟道關鍵,兩個時辰就是兩個時辰。”
“時辰一到,老朽回去,時辰不到,你即便殺了老朽,古今忘憂樓沒得邀請,你也進不去。”
他撫著須,卻撫來了滿手粘稠的暗沉的血,並不在意,嗬嗬一笑:“年輕人,欲速則不達,再來一劍吧。”
荒謬!
華長燈本意確實不想殺梅巳人,現下卻完全按捺不住殺機了。
先前一個時辰過去,梅巳人出麵要接劍,敢以“巳人先生”在五域的信譽作擔保:
他可以回古今忘憂樓,但八尊諳正在悟道,還需多半個時辰才能回去,此前借笑崆峒身體出來一次已很給麵子了,他也不想提前回去打擾。
悟道?
好!可以悟!
華長燈知曉八尊諳閉關不出,定是在悟一個大的道,他也期望迎戰更強的八尊諳,期待他的“劍我”,期待劍我的理念。
他主動等了一個時辰。
梅巳人接完劍不死,拖到了一個半時辰。
現在時辰一到,你卻改口變成了“兩個時辰”,是否兩個時辰之後,還有兩個時辰?
“巳人先生的信譽……”
華長燈目中寒光閃爍。
這要還看不出梅巳人的信譽一文不值。
甚至這老東西可能連古今忘憂樓都回不去,全程隻是在施展“拖”字決,他華長燈真可以拔劍自刎了。
“為了等他,我已三番五次失信於人。”
“不妨告訴你,你們缺時間,我也在趕時間,一個半時辰,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
華長燈徐徐提起了手上銅燈,麵色森寒:“既然巳人先生自己回不了古今忘憂樓,八尊諳也這麼難請,那便借您魂靈一用,我主動去樓中,於過去見他。”
嗤!
銅燈燭火一搖晃。
靈榆山氣氛便像是被點燃,所有人翹首以盼,梅巳人更是瞳孔一震,勉力提起手中太城劍……
“鏗——”
便這時,劍鳴聲起。
卡在華長燈與梅巳人中間,被重重擲以山地一柄青白相間,雕龍臥鳳的三尺長劍。
神劍玄蒼!
刷的一下,滿山數千人一愣後,各露異色嗎,將目光一轉。
而隨著各家掌杏傳道畫麵再次聚焦,五域各地觀戰者,則是見到了畫麵中出現了一張稍顯稚嫩的麵孔,才十六七歲模樣。
“玄蒼神劍?饒劍仙的劍?”
“這少年誰,他怎麼會有玄蒼神劍?”
“我都說了三十多遍了,讓你們注意一下巳人先生身邊這個小年輕,我就說這劍看著像玄蒼吧,你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