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按示意起身,去旁邊等藥童找方子,藥童從厚厚的方書中找到丙三,然後抄寫並加上那味藥,接著將抄完的方子遞給病人。
“若馬大夫所言非虛,你治外傷應是高手,又會製烈酒用以去毒,正是恰好,以後專治外傷便是了,何必來這湊熱鬨?”李春甫奇怪問。
“李老師,這是消毒水,不可入口之物,不能稱酒!”
柳如思給第二人消了毒,摸了脈,然後又笑道:“技不壓身,醫術更是如此,若能學得本事,日後也不至於眼看著病者求醫無門。”
南區的看診隊伍一開始因為柳如思消毒摸脈耽誤了一兩人,但很快就變得順暢起來。
柳如思消毒摸脈,李郎中診脈說病情開方,藥童找方抄方,抄方自然沒那麼快,他們還要等一等藥童。
彆問為什麼不多叫個人抄方,因為方書隻有一本。
看診就跟流水線一樣運轉起來。
柳如思又放過去一個病人,李春甫問道:“你看出什麼了嗎?”
“這個沒看出來。”柳如思誠實道。
“呼伴有哮鳴,多半是癆病。”李春甫還未摸脈就說。
說完他就伸手摸病人的脈,問了幾句,隨即重複了一遍癆病,開了方子,等候抄方時,李春甫對柳如思說:“望聞問切,望你大概能有三分,其他幾乎一竅不通,行醫還得學藥理,光這幾日診脈能有什麼用?”
柳如思半點不氣餒,笑道:“飯要一口口吃,學東西也得一點點學,這幾日學一些,以後有機會再學一些,平日看看醫書,總有學會那天。”
李春甫搖搖頭不說話,哪那麼簡單,他們的藥童就等於是他們選的徒弟,從十歲出頭開始跟著學。若不想當半路出家的庸醫,起碼得學上十幾年才能獨自行醫,想憑自己東剽西竊的學,怕真是學上一輩子也難入門。
南區的兩個多時辰過去,昨日加今日,大部分有病症肯‘自報’的都診得差不多了,除了又診出一個鼠疫帶病的,將那人整戶封禁了,其他無大礙。
到了午時又等了一刻,見許久無人來看診,一行人就收攤回了疫區。這裡雖然危險,卻是郎中們的大本營,他們所宿的客棧也在疫區。
柳如思對李郎中簡直是化身成了半個褚時鈺,亦步亦趨的跟著往疫區走,一邊將記得的一些問題問出來。
此時她非常想借兒子的腦子用一用,因為她有很多疑問,現在想起來的卻不到一半…
不過李春甫已經很詫異了,不是對記憶力,而是她要學的心思是極為認真的,他帶的藥童經常光顧著抄方了,哪會去記什麼疑惑之處?
而且她這股不恥下問的勁兒也是見所未見的,不論說多少挖苦譏諷的話,她永遠謙遜聽著,隻接收能解惑的部分。
走到客棧邊上,安靜了很久的褚時鈺才出聲:“去前頭的小館吃吧,這邊數家店都包了,供來防疫的人用餐。若不想吃店家做的,也可吃準備在那兒的膳食。”
李春甫沒啥異議,吃客棧確實也有些膩味了,轉向往那兒走。
柳如思帷帽下暗暗翻了個白眼,而後問李郎中道:“吳老師現在的情況如何?”
“病象微弱幾不可察,若無意外當不會發病了。”吳郎中是在病脈不顯的時候被診出來的,幾乎是剛有苗頭就被李春甫發現了。
在進入小館之前,柳如思那事兒精的本質又發作了,不厭其煩的督促著所有人把全身行頭換下,各種消毒洗手。
小館裡人員稀疏,都是隔一桌才有幾個人坐,這也是柳如思的要求。
不過因為是以全款包下的,這裡的店家沒有任何不樂意,包下的錢比平日能賺的多多了,店家還樂得清閒呢!
而柳如思四人沒選擇店家的吃食,褚時鈺隨行的廚子做了一桌子菜放在這兒,熱騰騰的,不吃都可惜了。
柳如思和褚時鈺一般都是食不言的,但李春甫似乎沒有這個習慣,一邊吃著,他一邊說:“當王爺可真愜意,隨時隨地都有人把美味佳肴備上,本以為這幾日客棧準備的飯菜夠豐盛了。嘖,人比人氣死人啊…”
褚時鈺眼皮都不抬,慢條斯理的吃著。
由於本就不是對柳如思說的話,所以她也沒搭腔,繼續細嚼慢咽。
“嘿!你們兩還真是般配,多大的緣哪,才能湊出你們這樣一對討人厭的夫妻?!”李春甫毒舌發作。
褚時鈺轉眼去看柳如思,而她眼眸微垂,將嘴裡的食物咽下之後,才抬眼笑道:“若是有人吃東西被噎著,不能說話,李老師認為該怎麼做?”
李春甫酸話說得多了,哪能聽不出這麼明顯的刺?雖然不知道這脾氣好得不像樣的事兒精為何突然帶了刺,但豈有認輸的道理?!
“拳抵臍上骨下,斜上猛衝之,可反複多次,直至排出異物。”李春甫斜眼道。
柳如思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發現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自己太小瞧古人了…臉上依然是淡笑著說:“此法當是起用,可若施救者從身後抱拳,以雙臂之力行此法,李老師覺得會不會更有效呢?”
李春甫的眼神突然清澈了許多,想象著那個畫麵,嘴抿成一條線。然後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藥童身後,似乎就打算直接試一試!
“等他先把東西吞下去!”
“噗!!!”
一口米飯撒向各處!粒粒分明…
“好像真有用!”李春甫驚喜道。
柳如思瞠目結舌,抬手扶額,暫時放棄思考…
褚時鈺麵沉如鐵,沉默幾息後輕歎一口氣,對店家說:“做四個人的吃食。”
幾人起身換桌,而罪魁禍首的李春甫不以為意,眉飛色舞的對柳如思問:“這施救之法可有何講究?”
柳如思回過神詳細解釋道:“正常被救者應站立,另外嬰兒、孕婦及昏迷者的施救方法有所變化,例如嬰兒…”
正說著,李春甫讓藥童就地躺下,讓柳如思示範一下昏迷者該如何做,柳如思見店家上菜還要一會兒,就打算上手。
“你說,我來。”褚時鈺兩步就頂替了她的位置。
柳如思無語,隨即想,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於是一步步詳細指點。褚時鈺也是初學者,指點他的過程中,讓李春甫也知道得更詳儘了。
這個大致學會之後,李春甫突然問:“此法是不是也能用於溺水者?以腹壓將水排出?”
“溺水昏迷者彆有它法,借藥童也說一下吧。不過,褚先生呆會兒不要真的施力,此法急而猛,有時會造成胸骨骨折,為救命是不得已而為,演示不至於此…”
講急救,肯定要講人工呼吸,當柳如思講到要用嘴唇包住嘴唇時,褚時鈺和李春甫都麵有異色,李春甫更是直言道:“此法有違禮教,怕是有時不宜用啊。”
柳如思在大夏呆了八年多,自然也明白對有些人來說名節之失比丟命還可怕,朗聲解釋道:“此法可尋來紗布隔擋,也能保護施救者。若是旁有他人,可言指他人施救,例如昏迷者為女子,就教給女子來施展!”
接著她小聲說:“若是彆無他選,想必也是四下無人之境。私以為性命攸關,比名節重要,無人看到,就緘口不要說用了此法吧…”
李春甫悄悄伸了大拇指,悄聲說:“柳夫人想法甚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