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走在長長的宮道青磚上,平穩的鐵蹄踩踏,發出的聲音很是清脆。
“王爺!陛下和康王都在後頭禦書房內,消息應當還沒傳進去!我們快些,應當能趕在陛下被迫簽詔書前到!”孫知照匆匆跑來,他還是遵著皇宮內不能騎馬的規矩。
他笑了一下,白蹄烏還是走得慢悠悠的,大手從馬背上抽出一隻卷軸,打開,展在孫知照麵前。
“給將士們過目,你負責找到,淹死。”
“八皇子?”
孫知照自然認得,褚時琪向來跟王爺對著乾,除去不足惜,可現在是康王謀逆的重要時刻!這個時候分兵好嗎?
“華清塘或者太行池。”
留下更詳儘的指示,高大人影已騎馬踏進分割前後的宮門。
禦書房是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褚天明即位至今二十多年,若按時辰細細算,也有十年光陰是在這裡流逝的。
“父皇!簽下退位詔書!兒臣發誓絕不會傷您分毫!您可以在宮中或者外頭指定之地頤養天年!”
隻差人名及落款的詔書展在案上,康王將蘸好墨的筆塞到爬了褶子的手上!
沒有兵器指著皇帝,但重重聽從虎符的禦林軍圍著,褚天明似乎也沒有更多選擇。
然而褚天明笑了笑,徑直在詔書上劃了一豎,就將筆扔下。
“為何不肯寫?!”
康王不禁激動的緊拽住皇帝該寫字的右手!
“嗬…”褚天明嗤笑的搖了搖頭說:“去把北邊書架,最上麵那層的匣子拿下來。”
康王滿心驚疑。
“去拿。”
康王狐疑著,指示自帶的副手去取下匣子。
“打開看看。”
那是個鑲滿奇珍異寶的狹長匣子,打開之後便是繡有龍騰虎嘯的明黃卷軸!
褚時琨自然認得出!這是最高規格的聖旨!難道,父皇已經暗中立了儲君!除了眼睛都與褚天明相似的臉上,抑不住露出期待之色!
卷軸徐徐展開,清秀的臉上卻逐漸露出困惑,這封詔書墨跡陳舊,似乎有幾十年歲月了…
……傳位褚天華!
褚時刻滿眼震驚!看向自己穩坐江山二十多年的父親!
年輕的手迅速把卷軸合上!甚至滿眼審視的看向可能看見內容的副手!
“無需多慮,一張紙而已。”
皇帝淡笑著,左手不知何時把玩著一塊剔透的玉牌,爬了皺紋瑞鳳眼看向角落的禦林軍統領。
“噌!”
令軍刀出鞘。
“噌!噌!”
無數刀劍隨後綻露鋒芒!卻都是對準了康王!
“這是什麼?”
見此陣仗,褚時琨知道大勢已去,隻是眼中依舊不甘,看向褚天明的眼神像是個無知的少年…
“龍牌,可號令三人。”
褚天明徑自把玉牌遞過去說:“也隻是一塊石頭,你拿著它在朕麵前,三人也隻會聽朕的。”
“禦林軍統領,鎮遠大將軍?還有呢…”褚時琨喃喃著,似乎有些迷茫…
“應該是兵部尚書。”低沉的聲音由遠及近。
皇帝眉頭微皺但沒有意外之色。
褚時琨聽見了聲音,但早已心如死灰,他自以為夠優秀,父皇理應認可,卻才明白,在父皇眼中他不過是蹣跚學步…
“琨兒躲開!”
爬了褶子的手用力將褚時琨拉開!
但也隻是讓褚時琨看清一道寒光,沒入自己的胸口!
“褚時鈺!”
皇帝的臉上從未出現過如此驚怒的神情!
四周的禦林軍紛紛將兵器對準了端王!
褚時鈺鬆手,將手中的劍留在褚時琨身上,平靜道:“兒臣護駕來遲。”
褚天明顫抖著抱住長子!看著那沒入心口的劍,驚駭欲裂!怒喊道:“琨兒已經輸了!你何必殺他?!”
“父皇很在意大皇兄?”
褚時鈺勾唇笑道:“二皇兄癡傻,四弟身死,六弟失蹤父皇應當知道原因,都未如此盛怒。”
臉色煞白的褚時琨已無力回天,但劍未拔出拖延了他的死期,而此時他從瀕死的恐懼中走了神,看向上方那雙與自己不像的眼睛。
“他們死傷在爭鬥中!琨兒敗局已定!你怎敢當著朕的麵殺他?!”
褚天明原也以為自己不怎麼在意,可眼睜睜看著長劍刺來時,他隻想不顧一切的救下他的琨兒!
“那父皇要殺我嗎?”褚時鈺走向禦林軍統領正指著他心口的長刀。
褚天明怒視著不說話。
但跟隨皇帝多年的禦林軍統領自然明白皇帝心意,長刀不斷往後縮,直至退無可退,乾脆收了起來!
“你怎敢如此篤定?”褚天明語氣已平靜,隻一滴混濁的淚落在年輕的臉上,已老的手輕輕合上那雙至死依然迷茫的眼。
“我是本局最後的蠱,父皇沒有選擇了。”褚時鈺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老舊聖旨。
“琪兒?!”褚天明當即領悟!
“秋天不會那麼冷。”
褚時鈺拿著未看一眼的明黃卷軸,在宮燈上點燃,燒了一半,靴子便踩滅火焰,這才重新拿起,展開,滿意的笑了笑。
“就算留著八弟,父皇也應當知道他遠不如我…不過還是穩妥些好。”
皇帝放下漸冷的身軀,站起身,眼神複雜的看著鬥獸場中最後的猛獸,他的繼承者,就像他預期的一樣,強大而無情…
“或許,朕也不如你。”
一場叛亂,兩個有望帝位的皇子殞命。
對外的說法便是,康王造反被端王誅殺,八皇子心急救駕,但越不幸被叛軍沉塘淹死。
真相?
除了犯“瘋病”被關押的賢貴妃,無人在意了。五、七來不及再成氣候,皇帝體衰,大夏未來之君非端王莫屬!
即便未下立儲詔書,但隻是少張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