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這個家族對梅利塔·格雷茲巴赫不好的話,她也不用這麼糾結,直接跑路就好了。
這麼樣的一個時代,即使是兩次大戰的間戰期,也沒有和平安定到哪裡去,一個人失蹤了根本就不會有警察去管。尤其是這種底層人民,每天都會有人報失蹤,整個柏林的警察都砸在失蹤案件上麵也不夠。
到時候直接換一個身份離開德國,去彆的地方真是比現在的情況強出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米亞不能這麼做。
梅利塔·格雷茲巴赫愛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同樣愛她,在這個生存都很艱難的時代當中,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即使梅利塔已經消失了,可是她內心深處依然殘存著對家人的眷戀,希望自己的家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米亞會幫她完成這個心願。
就是完成這個心願有點兒困難,想要讓人心甘情願的跟著她走真的是太難了——從現在的社會局勢來看,至少從表麵上看,魏瑪政權正前進在一條繁榮的道路上。左有蘇聯,右有美國,雙重的加持下,隻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將戰爭期間那被打擊的千瘡百孔的經濟給恢複了一些,人民群眾大多數都抱著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念頭在生活。
格雷茲巴赫一家也是這樣。
即使是家庭條件實在是算不上好,可是大家都在很努力的生活。他們相信困難隻是暫時的,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終究有一天,他們能夠搬出這個狹窄的地方,住進有著明亮的窗戶的公寓裡。
這樣的一家人,憑什麼跟他們說要離開祖國,去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頭開始生活?
“人生真是太艱難了!”米亞坐在椅子上,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可是再艱難也要去做,不然就真的等著全家一起踏上死亡的列車了。
搓了搓手,讓那些藥膏滲入的更好一些,米亞拍拍臉,重新振作了起來。一件事如果不去做的話,就永遠都是天上的浮雲,不可能被抓在手中。現在東想西想也沒有用,還是先嘗試著改善家裡麵的生活,掌握話語權才是正經。
不然就算是她說破了天也沒用!
站起來跺了跺腳,她往家裡麵走。
講真心話,德國馬克這種東西,她還是有一些的,但是要麼時代太久遠,要麼太新,都不太適合現在這個時候。畢竟誰也不會無聊的去囤積一堆魏瑪時代的貨幣——在明知道這玩意兒根本就不值錢的情況下,同時代,美元要堅...挺的多,用那個更加方便。
但就算是再方便,她也不可能做出拿出一大筆錢的行為,除非她宣稱自己去搶劫了銀行!
所以她隻是翻出了一張五美元的鈔票,謊稱是自己為了一位坐在車裡的貴婦人指路得到的小費,“看上去像是美國人,我給他們指了去餐廳的路,那位女士就給了我這張鈔票,我想也許這是她的手袋裡麵麵額最小的一張了吧。”
格雷茲巴赫一家人在發呆。
雖然馬克對美元的彙率曾經達到過萬億比1的程度,但這已經是年前的事情了,經曆了貨幣改革之後,現在馬克對美元的彙率是4.2:1。這就意味著這筆錢相當於瑪麗一周的薪水。
雖然一直都對美國人有錢這件事情有概念,但這個隨手給人一周工資小費的事情還是讓他們有點兒落差。
“我們什麼時候也能賺到這麼多的錢?”克萊爾有點兒羨慕那位隨手就能給人五美元小費的女士,要是有一天她也能隨意的拿出五美元就好了,去酒吧刷酒杯的兼職一天下來還不到半個馬克,這麼大的差距真是讓人有點兒沮喪。
“總有一天會的。”安娜把那五美元收起來說,打算把這五美元作為應急金使用。
現在一間包早餐的公寓房間一周也隻不過是需要四馬克的租金而已,他們這種基本上就算是貧民窟的房子一周的租金就更少了,這五美元夠他們一個月的房租還多!
米亞:“.......”
她想要說這錢是用來給大家改善一下夥食的,家裡這麼多的孩子,雖然不是什麼瘦骨嶙峋的,可是也沒有健康到哪裡去,哪怕是拿出來一美元給大家買點兒肉吃也好啊。但安娜堅定的表情顯然是不允許大家在這件事上麵有什麼其他的意見,諾伊爾這個非常清楚家庭經濟情況的男主人也不會跟老婆對著乾。
所以這五美元終究還是錯付了,根本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她感覺好無奈,可是又不能說什麼,總不能在這種糟糕的經濟條件下還要求安娜照顧大家的舌頭跟胃。家裡麵這麼多的人,光是食物一項就已經很費錢了,還要加上房租跟各種支出,這位女主人也是真的不容易。
那就隻能想彆的辦法了。
然而想彆的辦法之前她終於盼到了洗澡日,可以跟著家裡麵的幾個女性一起去浴池開個房間把自己給清洗乾淨,順便把衣服也給洗乾淨。這身上酸爽的味道,可真是令人钅肖魂的很,她感覺自己的嗅覺都快要失靈了!
第二天早上,她帶著乾淨的衣服,跟漢娜還有海倫娜一起去了浴池,開了一個房間洗澡。
來的時候還遇到了住在同一條街道上的利特家的姐妹。
“嘿,米亞,你的身體好了嗎?”棕色頭發的夏洛特衝米亞打了個招呼。
她是利特家的第二個女兒,跟在屠宰場工作的母親共同承擔著利特家的養家的負擔,今天跟懷孕的姐姐一起來洗澡。
而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她那個混蛋姐夫。一個隻知道衝著家裡人發泄情緒的吃軟飯的垃圾!可是她對此毫無辦法,隻能獨自一個人生氣,並且羨慕同樣是一個大家庭的格雷茲巴赫家。在生活上麵他們家雖然也很拮據,但至少這家人的心是在一起的,沒有埃裡希這種惡棍像是寄生蟲一樣的寄生在他們的身上。
“完全恢複了健康。”米亞看著黑眼圈兒濃重的夏洛特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個微笑。
跟貧民窟沒有什麼區彆的社區裡麵居住了太多的窮人,但是即便如此,利特一家依然稱得上是倒黴鬼中的倒黴鬼。
不是因為彆的,就是單純的因為那該死的伊爾莎的丈夫埃裡希。
他靠著搞大了伊爾莎的肚子而成功的登堂入室,從此之後成為了一個靠著老婆跟老婆的家人養的寄生蟲。一不如意還會衝著十分具有反抗意思的夏洛特動手——雖然會被伊爾莎攔住,但是米亞不得不說,有這麼一個攪屎棍的存在,真的是比利特家的那個同樣患有老年癡呆症的祖父的存在糟心多了。
不過大體上,大家的經濟情況也沒有差太多,算得上是難兄難弟了。
米亞一邊衝著水一邊感慨著這糟心的生存環境,對目前的處境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不過現在思考這些人生哲理什麼的根本沒用,就像是德國盛產哲學家跟思想家也並沒有拯救這個國家一樣,在現實問題麵前,所有的人生哲理都是空想!
“你覺得我這頭長發能賣多少錢?”洗完澡之後,米亞擦著自己的頭發問海倫娜。
她對這個時代的了解更多的限於英國美國跟老家,對德國這個沒有定居過的地方不能說是兩眼一抹黑,但也沒有差多少。論起賣掉頭發這種事情就更不用說了,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去賣搞不好是要被人給當成冤大頭白女票的。
“賣掉頭發?”海倫娜擦著自己的頭發的手停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跟上麵的幾個姐妹還有母親的短發不同,米亞有一頭長長的燦爛的金發,就像是陽光照耀在金子上那樣的閃亮,美麗的不可思議。她從懂事開始就一直非常寶貝這頭長發,即使是要用每天的牛奶攢起來換洗發水,也依然認真仔細的打理著它,現在突然說要賣掉,能不讓她吃驚嗎?
漢娜也很驚訝,她沒有想到這個愛惜頭發的女孩兒竟然要賣掉自己視若珍寶的頭發,這真的是太讓人驚訝了。
“我覺得它們已經長到可以賣一個好價錢的長度了。”米亞對此毫不在意。
這又不是幾百年前,甚至都不是幾十年前,女性剪短頭發要受到各種異樣的眼光。相反,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短頭發的姑娘,配合著fpperdre,成為了一種時代的潮流。
米亞本身對於長發跟短發沒有什麼特殊的執念,她覺得哪個更加搭配自己就會選擇哪個發型——女為悅己者容嘛,自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現在這種環境,打理這麼一頭長發太麻煩了,而且也沒有必要。
相反,這樣一頭漂亮的長發能夠賣上一個不錯的價格,就是需要一個靠譜的渠道,而不是被人壓價。
感謝諾伊爾老爹是個北方人,安娜是個蘇聯人,這樣才有機會讓她靠著這頭長發賺錢。摸了摸自己的那頭長發,米亞的思緒突然拐到了一個奇怪的方向,有關德國人種發色的分布圖跟斯拉夫人頭發顏色的研究。
這兩個同樣都是金發的俊男美女結合在一起才讓她有了這麼一頭漂亮的都快要可以去拍洗發水的頭發——沒有因為營養匱乏而導致乾枯發澀也是一個奇跡了。
“再繼續下去,它也沒有辦法長得更長了,而且打理起來需要耗費的時間更多,現在這樣賣掉就很好。”米亞比了一下長及腰際的金發說。
現在這種長度,剛好能夠做兩頂漂亮的假發,劃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