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容猙兩手接過茶杯,斜睨了圍觀群眾一眼,“需要把他們趕走嗎?”
他一身黑袍交領束腕勁裝,前襟紋著銀灰色細線勾勒成的異獸,張牙舞爪,和它主人周身的氣場一樣凶神惡煞。
“小猙,放下劍。”
青黛一手托起茶盞,她垂眼淺酌,“望江樓開門迎客,我等不可打攪店家生意。”
“再者,皇城內外議論喧囂,不過如風過耳,既不能阻其聲,亦無意留心其間。”
說著,她眼中染上笑意,確實無半分在意旁人口中紛擾,“好了。小猙,笑個罷。”
“總愛虎著一張臉,你來這是與人比試拳腳的麼?”
容猙咕嘟咕嘟咽了口茶水,勉強在嘴角抿了個小弧度。
青黛指尖蹭著茶盞,笑道,“乖。”
令夷郡主的聲音輕緩,不突兀,卻恰到好處地傳遍酒樓這處角落,圍觀百姓各個聽得清晰,他們麵麵相覷,驚訝又不解。
“這這這是令夷郡主?我眼花了?”
“令夷郡主不是早就墮落成瘋癲的癡兒了嗎?可我觀她言談舉止,怎麼竟有幾分從前的模樣!”
“…怎麼可能?她可在我們北琅百姓眼皮子底下紮紮實實地癡了兩年!你們難道忘了她做過的荒唐事?那總不可能是做戲吧!郡主這癡病當真說好就好了?”
“莫不是因為郡主受不了鄉下苦日子,故意裝作恢複了從前令夷郡主的氣派,用來蒙騙陛下,求陛下允她回皇城?”
“有可能…”
百姓竊竊私語,但奈何容猙耳力過人。他手掌按上腰間佩劍,側眼,陰狠地盯著多嘴的看客。
“哎哎!”一人語氣促狹,“要看郡主的癡病到底有沒有好……夏侯公子不就在那嗎?”
“說的是。從前令夷郡主隻要一見他,包準失了魂,次次要往他身前撲,身邊侍衛攔都攔不住!”
“女之耽兮不可說。這麼看…郡主不會是愛而不得才發了癡病吧?”
說話間,兩人的衣領被一齊粗暴地揪住了。
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黑衣男人簡直像煞神一般,拋開令人膽戰心驚的殺意,連身高都直接壓了他們一頭,叫人喘不過氣。
容猙臉上掛著笑,附耳,“再多嘴?”
“小猙。”女聲製止他。
“…是。容猙在。”他一揚眉,大力鬆開了兩人。
他們驟然失去平衡,胡亂揮舞起手臂。旁人一陣驚呼,連忙後退,騰出一塊空地。
慌亂中,控製不住的兩人接連翻滾,最終倒在了紫袍男人腳下。
他們暈乎乎地抬頭,“夏、夏侯公子?”
“……”夏侯子舟的目光從容猙臉上掠過,停在青黛身前。他勾起不耐煩的冷笑,“姬令夷,你這又是玩哪一出?”
端坐窗邊的白衣女子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她側過臉,淺瞳中的清冷之色更賽雪光,“你說什麼?”
見她態度平淡,夏侯子舟心中的火燒得更猛。他哼笑,腔調散漫,“還要我再說一遍?郡主大人,我夏侯子舟這輩子都不可能心悅你。”
“你一回皇城,竟偏偏到望江樓來飲茶?郡主窮追不舍的模樣,真是令人發笑。”
容猙麵無表情,腕上青筋暴起,腰間鋒利的劍刃被緩緩推出一截。
惹郡主傷心的東西。殺了他。
可…若夏侯死了,郡主也傷心…
容猙臉色驟然陰沉,一下糾結,一下鬱悶。
“唉。”女人淺歎,遺憾道,“可惜了這一盞好茶…還沒喝完。”
容猙動作頓住,回頭。
青黛緩緩起身,指尖撫平腰間褶皺,“小猙,回家。”
“…”容猙反倒愣了。
青黛走到容猙身邊,自如地從他腰間取走一錠銀子,再順勢按回了出鞘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