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鴛兒下了馬車第一件事便是環顧四周。
很快,她發現自己身處桂花村山上的莊子裡,才悄悄鬆了口氣。
順著山路往下走就是桂花村,她還有機會見到夫君和兒子。
隻要還能見到家人,總能想到其他出路。
扶著李玄下了馬車,她想放下手,卻被李玄死死攥住。
李玄輕輕瞥了她一眼,她不再掙紮,乖乖地任由李玄牽著她往莊子裡去。
“這座彆院是昨日匆匆收拾出來的,此前廢棄不少年,家具都爛得差不多了。”李玄一邊走一邊說。
聲音很輕,聽起來是喃喃自語,但鄭鴛兒知道他在朝她說。
這是李玄的習慣,小時候他眼盲,沒人說話,總是輕聲喃喃。
一開始鄭鴛兒也不敢接話,時間久了,鄭鴛兒試著跟他搭上一兩句,發現李玄其實就等著彆人跟他搭話呢。
隻是他性格彆扭,不會主動提出來罷了。
鄭鴛兒便應和道:“奴才明日便去縣裡置辦些家具,奴才記得主子喜歡檀木的。”
李玄目光掃過來:“何必麻煩,你那野男人不就是木匠嗎?”
“不如就讓他來莊子裡打家具,也算你幫他引薦的活計,爺放心。”
鄭鴛兒沉默了。
這話既羞辱了鄭央,又羞辱了鄭鴛兒。
鄭鴛兒很想說,鄭央才不是野男人,他們兩個是明媒正娶、三茶六禮拜了天地的正經婚配。
真要說是野男人,李玄才是。
可鄭鴛兒再怎麼腹誹,心裡到底也擔心李玄真的讓鄭央來做工。
很不像話,但李玄才不會管這麼多。
半晌,李玄忽而輕笑:“逗你的,當真了?”
“……”
鄭鴛兒很想指著李玄的鼻子狠狠罵一頓。
他很擅長耍人,尤其在這種居高臨下的位置時。
他動一動嘴皮子,就能唬得人心都跳出來。
“行了,進去瞧瞧吧,給你收拾出來了一間院子。”
山上的彆院並不大,當年的員外郎家中人口稀少、甚至前些年絕了戶,這個莊子也就沒往大了建。
好處是如今收拾起來方便,一晚上就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院子沒什麼稀奇的,李玄牽著鄭鴛兒走進屋裡,一進屋右拐就是一扇翡翠屏風,上刻綠水青山,飛雁成行。
轉過屏風拐進去,床上的被褥枕頭、一旁的小幾上的銅製香爐、香爐旁擺著的妝匣。
沒有一樣是屬於這裡的,都是從州中運來的。
看來李玄要比她想的還要自信,確信一定會找到她,連東西都替她提前準備好了。
李玄沒說話,拉著她的手坐在羅漢榻小幾旁,打開妝匣,翠羽明珠頃刻泄出光華奪目。
李玄拿起一支上好玉雕的梅花玉金簪,上麵的梅花連花蕊絲都雕得栩栩如生。
李玄拿著簪子往鄭鴛兒頭上比畫著。
“這是我前些年得的寶貝,連母親都不曾送,一直留著。”
鄭鴛兒卻聽進去了另一番信息。
李玄出生就沒了姨娘,他說的母親,恐怕是曾經的忠勇侯夫人了。
李玄如今世襲忠勇侯,曾經的侯夫人成了老夫人,自然也成了李玄的“母親”。
鄭鴛兒思忖著,兩人的關係應當不會太好。
畢竟當年李玄受欺負的時候,老夫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到。有幾次求到老夫人頭上了,老夫人也隻是做做樣子、對另外幾個小少爺口頭教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