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鄭鴛兒的狀態已經更差,但她的聽覺卻越發敏銳。
她聽到身邊每一個人在忙碌的聲音,以及——院子外的人。
那是流瑩在叫喊。
“我有解藥!我知道解藥!”
“求侯爺見我一麵!”
……流瑩有解藥。
鄭鴛兒撐著身子看向李玄。
他聽到了,鄭鴛兒確信他一定聽到了,可他的眼神淡漠,置若罔聞。
……鄭鴛兒怔愣住。
她早該知道,李玄是如何淡漠的人,怎麼可能對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產生真正的感情?
李玄想要和她有一個孩子,不僅是為了他自己,更是希望元禮以後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鄭鴛兒能有另一個孩子寄予期望活下去。
鄭鴛兒猜到了一些,卻沒能猜到全部。
她定定地盯著李玄,在快要昏厥的前一刻,她死死地抓住李玄的衣襟,用力將他拉到自己麵前。
她貼在李玄耳邊,咬牙道:“元禮,是你的兒子。”
“……”
李玄整個人呆住了,直到月芽從他手中接走鄭鴛兒,他才慢慢回過神。
“……什麼?”
李玄喃喃道。
鄭鴛兒說什麼?
元禮是他的兒子?是名義上的,還是說……真正意義上的?
李玄本是不確定的,可看到已經昏厥的鄭鴛兒,又想到方才鄭鴛兒的充斥著痛恨的語氣。
似乎是真的。
李玄遲疑片刻,還是匆匆交代月芽一句“好好照顧夫人”,便轉身讓薑玉帶流瑩進來。
流瑩已經求見了李玄和鄭鴛兒好多次,都沒有結果。
一開始她想把解藥一事偷偷告訴鄭鴛兒,可李玄不準她去見鄭鴛兒。
後來她想去見李玄,可她剛說出元禮可能中毒一事,李玄便沉了臉色把她趕出來。
直到那一刻流瑩才明白,李玄不是真的想救元禮。
也是,七爺找的毒是很罕見,可全京城的大夫幾乎都來過了,怎麼可能一點也看不出來?
最可能的結果隻有一個——他們知道怎麼解毒,也開出了方子,但李玄拒絕診治元禮。
所以她聽到鄭鴛兒來到東院的第一時間便奔了過來。
既然說不動李玄,她至少能讓鴛兒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不定鴛兒會給她一個機會呢?
“你說你知道元禮中的是什麼毒?”
流瑩進來之後沒有看見鄭鴛兒,隻看到了李玄,她不知道李玄的態度,但既然已經進來了,她就不能不說。
“是,奴才手中就有解藥。”
流瑩雙手遞上去,這是她這幾日提前備好的。
她甚至想過,如果李玄一直不讓她見鄭鴛兒,她就偷偷溜進來,把解藥喂給元禮。
“你為什麼會有這藥?”李玄一邊讓薑玉收走她的藥一邊問道。
流瑩繼續說:“是七爺給我的。”
李玄嗤笑一聲:“你背叛七爺了?”
“你不是最忠誠於他的嗎?”
這話充滿諷刺意味,流瑩卻不知道從哪裡鼓足一股勇氣,抬起頭直視著李玄:“侯爺其實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您自從得知元禮中毒的一刻起,估計您就猜到了是誰下的毒,可您裝作不知道,不就是想讓七爺背下這個鍋、替您殺了元禮嗎?”
李玄笑容淡了淡:“你憑什麼這麼說?”
流瑩抿了抿唇:“元禮是夫人和那個人的孩子,如今侯爺和夫人的孩子就要降生了,您自然不希望夫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元禮身上。”
“可您忘了,元禮對夫人有多麼重要。”
李玄倚在椅背上,神色不明:“那又如何?等她生了我們的孩子,就會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我們的孩子身上,到時候元禮在與不在又有什麼兩樣?”
他之所以一直留下元禮,就是為了能握住這條牽製著鄭鴛兒的線。
現在他有了另一條線,這一條自然就沒用了。
流瑩卻鼓起勇氣揚聲問:“如果說,元禮是侯爺的呢?”
“虎毒不食子,侯爺想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嗎?”
……
李玄猛地握緊了拳頭。
果然,果然!
如果先前鄭鴛兒是為了保下元禮才撒謊說元禮是他的孩子。
現在流瑩和鄭鴛兒在沒有交流的情況下說出了一樣的話……
恐怕這就是真相。
“你是說元禮是我的孩子?”李玄眯了眯眼。
“對。”流瑩知道這一刻如果再不說出真相,元禮一定會沒命。
“難道侯爺從來不好奇,為什麼元禮跟您長得相似嗎?”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你的孩子!”
李玄早在見到元禮的第一麵就隱隱有種預感,這個孩子莫名地討他喜歡。
所以在元禮出言不遜的時候,他也沒真正責怪。
可他從來沒想過元禮會是自己的兒子。
鄭鴛兒說得那麼肯定,那麼堅決,連元禮自己都說他是冬月出生的。
他們騙得李玄好苦。
李玄一直視為眼中釘的孩子,竟然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以前總有人說元禮和他眉眼間很是相似,他還覺得是那些人客套的話,現在想來,或許是真的。
李玄輕笑一聲,心裡起了些莫名的情緒。
他對自己的孩子,怎麼會不感到親切?
他的兒子,怎麼會跟他不像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