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轎裡的杜禦史,撩起轎子的簾子,露出一張十分嚴肅的麵容。
旁邊隨扈立馬跑過去道:“老爺,有人攔轎告狀,狀告的還是禮部的溫侍郎。”
杜禦史點了點頭,從轎子裡下來,抬腳走向沈晚秋,停在離她兩步遠的位置,低頭看著跪在地上,背脊挺直,眼眶泛紅的小姑娘,沉聲問道:“是你要狀告禮部侍郎?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是,民女要狀告禮部溫侍郎。”
沈晚秋抬起頭來,原本柔和的眉眼,流露出淩厲的表情。
“民女的母親,是他的原配妻子,民女出自沈家村,民女的祖父母,曾收留一個逃難來的災民,他就是如今的禮部侍郎,溫如鬆!”
“他得我祖父母收留,被我祖父母送去學堂,後麵更是入贅了我們沈家,可就在十八年前,他進京趕考後,人就再沒有回來,他書童傳來口信,說他感染重疾不幸去了。”
“可就在一年前,有我沈家村的族叔,在京城看到了他的身影,我和母親上京尋親,他卻早已嬌妻幼子在懷。”
她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他把和我母親拘在溫家,我母親本就重病在身,氣急之下,便請大人為民女做主,民女要為亡母,為已逝的祖父母討回公道!”
是的,不論如何,沈晚秋是晚輩。
她要狀告自己的親生父親,總歸會有某些自詡尊儒忠孝的人,站在道德的製高點發表他們淺薄的言論。
為儘量避免這個情況,最好隱去她自己的身影,而是從她的母親她的祖父母入手,儘管這樣,可能還是會有人說嘴,但相信大部分懂道理的人,都會選擇站在她這一邊。
果不其然,沈晚秋話音剛落,周遭的百姓就開始議論起來。
“好家夥,這可真是一隻白眼狼啊,我就說,這兒子還是得自己生的才好,養彆人家的,拍拍屁股說走就走了。”
“可不是,真是無情無義。”
“呸!就這樣的人,還能當大官,簡直沒有天理。”不必說,這是一個暗含嫉妒的。
旁邊有大嬸子,瞧著跪在地上,麵色微白,默默流淚,卻始終挺直背脊,堅毅勇敢的小姑娘,搖頭滿含同情地說道:“哎,這當爹的不做人,留這孤兒寡母的,也不知道怎麼過了這十幾年”
“可憐啊,小小年紀,就要經曆喪母之痛。”
“我家那個要是敢這樣,看我不砍了他!老娘變成鬼,也要纏著他,讓他一輩子不得安生!!!”
這是一個代入沈晚秋母親視角的,隻要一想到自己家那個,敢背著自己和彆人卿卿我我,她就恨不得將人給剁了。
有人搖頭晃腦地掉了兩句書袋:“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旁邊有人小聲反駁,“子不言父過,就算有錯,也該私下裡說,這小姑娘敢當街攔轎告狀,我看就不是個懂事的”
“呸!”正好有聽到的婦人,那叫一個眉毛直豎,“會不會說話,你會不會說話,啊,人家娘都被害死了,你還有臉在這裡說風涼話,你娘生你的時候,是沒把你腦子生下來嗎?”
“你!”這人被懟的臉色漲紅。
婦人雙手叉腰,“我什麼我,我哪裡說錯了,難道你娘被你爹害死了,你還要說你爹做的好?”
這人雖然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但麵對周圍虎視眈眈的婦人,到底不敢硬碰硬,不忿地嘟囔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而後甩著袖子掩麵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