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審判_地球上的一百億個夜晚_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二十七章 審判(2 / 2)

“我在問你呢!你是誰?”

自稱是“李明都”的個體被他推倒在地。然後他又慢悠悠地爬起來。某種不像是這種纖弱的人體所能有的力量猛地揮拳而出,擊中的不是東嘎多吉硬質的外殼,而是他柔弱的鼻子。

東嘎多吉的臉上流出了血,幽藍的眼睛露出驚恐的目光。他的本能在為他此刻身體的原始和孱弱而感到了哀泣。

那個陌生人說:

“你又是什麼,從哪裡來的?”

他的語言標準得像是在上層社會中一直流行的那種古代漢語。這一曆史文化的課程難點在於擁有一個正確的發聲器官。

東嘎多吉哆嗦了一下,他說:

“我……我怎麼知道?”

陌生人的語氣好了一點:

“那你們是怎麼被關在這裡的?”

囚徒們忽然開始竊竊私語。有一個人說:

“我們是犯了錯,因此,控製我們命運的東西洗去了我們的記憶,讓我們對未來和過去都一無所知!”

“哦……原來是這樣。”

陌生人的聲音變得柔和了。

他從喂食機裡取出膠囊似的壓縮食物往嘴裡一扔,然後坐回他原先坐著的位置,望著黑暗中幽幽藍光的眼睛,並不感到害怕:

“不用擔心,不用擔驚受怕,控製命運的東西要麼想你死,既然它沒讓你死,那說明還有好的事情在後麵哩。”

本巴那欽不相信這樣的話。

命運隻不過是一種概率世界一種自我安慰的表象。

它讓我活下去,並不一定是因為有好的事情,難道就不可能是更壞的事情嗎?也許它是嫌棄人還沒有跌倒最深的地方,所以得讓人活著,才能讓人繼續往下跌。

不過這個陌生人倒是很有趣的。

他經常會用他那種發源自遠古的語言唱歌。這種歌是有韻律的,他把這種歌叫做詩。

有一天,東噶多吉從噩夢中驚醒後,就聽到他在念一首叫做天問的詩。東噶多吉問他他的第一句話“遂古之初,誰傳道之?”是什麼意思?他說這是一個古人在問天地既然還沒有形成,那麼最初世界的景象是誰告訴給後來人的、

這倒讓囚徒們激烈地討論起來了。其中一個人講雖然人沒有經曆過,但人的基因來自數十億年前,在洪荒年代,人自然見證了一切。另一個人講他問的應該是發展的道理。世界萬物的發展有前有後,有了現在和曆史的發展,人就能推導出更前的發展,哪裡需要一個傳道者呢?所以這個問題是錯誤的,世界沒有傳道,是後來的人發現了“道”,而且這個道還在不停地發現,現在發現的道也可能是錯誤。東噶多吉另辟蹊徑,他講宇宙大爆炸的餘波至今還在世界中傳遞,人類可以從中看到宇宙的過去。

囚犯們議論紛紛,有的差點大打出手,本巴那欽已意識到他們的議論回答的是不同的問題。一個囚徒同樣意識到了,他問陌生人這話的“道”究竟是什麼?誰知那個陌生人說他也不知道,也許你們說的都不對,那人想要理解的道其實人之中的社會相處的禮儀。

東噶多吉不高興,他把這個問題拋開,又耐著性子循著記憶問他“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又是什麼意思?

本巴那欽這時孤立起來,他與其他人遠遠分開,也不理解為什麼東噶多吉明明隻是聽了一遍就能複述出來,而他卻聽過即忘。那些字詞都不過是一種脆弱又低效的知識傳遞工具,早就脫離了最多數的現代人類。使用這種字詞進行歌唱,隻不過是在炫耀自己那種上層的、貴族式的遊戲罷了。何況,這個人在這裡,說明和他們也是脫離不了乾係的,沒準是他害得他們,沒準是他們害得他,最後也隻會是敵人罷了。

但那個人仍然要麼不說話,要麼就開始念叨,像老太婆一樣念叨個沒完。他愛最念叨的一首詩,本巴那欽記得叫做采薇。

他說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東噶多吉就問他薇是什麼。誰知道他也不明白,隻能猶猶豫豫地說出這是一種植物的名字,以前應該是可以吃的。

本巴那欽很少做夢。

或者他是會做夢,但做的夢往往醒來就忘記了。

然而那幾天夜裡的夢中,本巴那欽連續做了一個奇怪的長夢。他夢見自己在一片和囚籠一樣黑暗的海洋中。世界上沒有光芒,黑暗的地底蔓延著一種被叫做藻類的草。長著外殼的生物在沙子和石頭堆積的地形中裡圍繞著這些藻繁衍與生息。

為此,他們的先祖研究出了如何培養藻類的方法。其中一個生物學家宣稱這是一種叫做共生的生物關係。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隻在每天的最夜晚,才會慢悠悠地上浮。那時候,漫天的星光會照在水麵上,讓他感到溫暖。而到了白天,世界熾熱得像是火球,燃燒了整個水麵。

夢在每天的夜裡都會在時間上繼續發展一點。無知無識的動物在海底過著動物的一任自然的生活,循環往複,永恒不變。

然後,一道強光穿破了世界,刺到了海底。

本巴那欽忽然驚醒。

丹楓白鳳的肢體,一個像是方塊的機器人漂浮在囚牢的大門口。它的正麵閃爍著強烈的白光,驚醒了所有已經習慣黑暗的囚犯。

它走了進來,然後把人一個接一個地帶走。待到本巴那欽時,隻剩下了他和那個陌生人。

陌生人有沒有去,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機器人把自己帶到了一個孤立的小房間中,裝進了維生艙中。全程無需他的行動,一切都由機器鉗製負責完成。

九出藍色事件發生的第二十天後,這些俘虜坐上了押送隊的飛船。

整個航行隻花費了半天的時間。

囚車便來到了碧梧仙館的公開法庭。大約又過了半天的時間,俘虜們被喚醒了自己的意識,但他們和他們完整的被造出來的身體仍被封在維生艙中。透過一層營養液,他們可以看到第四衛星的大氣正閃爍著青色、紅色、藍色、五顏六色數不儘的光。那是碧梧仙館透明得如同水晶般的牆體折射與反射了來自內部、恒星、主星和建築裡的燈光。

空間站上有光有人,太空電梯裡有光有人,碧梧山上有光有人,山下也有光有人,覆蓋了小半星球的仙館的裡麵有光有人,大氣裡有光有人,同樣到來的第九艦隊的整體那每一個部分都有光有人。有已經出生了的人,也有還沒有出生的人。紅色的、粉色的、綠色的、白色的、五顏六色的燈光像是水一樣潺潺流動,像是山一樣起伏如波,像是雲一樣變成了一整片一個輝煌的整體。

其中一道光照在了囚車上。囚車落在了仙館中側方猶如方圓的紋理上。方圓被第四衛星親切地叫做法律線。法律線被刻在碧梧仙館的表麵,一部分人說其中的寓意是罪人不被允許進入碧梧仙館,另一部分人其實是因為刑不上大夫。

碧梧仙館的表麵同樣也有建築,依托法律線建造的東西被叫做示範用公開法庭。

裝著囚犯的深潛艙被推了出來。他們的落點各不相同,在維生艙裡的視野也受限,他們看不到彼此。

隻有漫天的光刺痛了眼睛,沉悶轟鳴的聲音像是一**的海洋。

本巴那欽在那時候微微抬頭,幾乎是恐懼地看到了無處不在的人。

在網絡裡審視他們的人,來到實地追求現實感的人,有權力但隻是比他們多了一點自由權的人,以及真正有權力的隱匿在背後的人。

一股在生物之中蔓延的可怕的叫做“好奇”的浪潮驅使房宿增六六五甚至其他星係在幾十年後才能看到的生物的目光湧向了這裡,看他的裡麵,看他的外麵,看他的一舉一動,看他的表情和目光,看彆人講他的經曆,看他如何講自己知道些什麼,看他講的東西是如何讓朋友興奮而讓敵人失望,看那些想要從他身上知道些什麼的法官們出醜的樣子,看那些有權力的人如何對藍色事件進行解釋,看他們如何指摘評點,然後決定被俘虜的東西的命運,然後噓的一聲退場。

第四衛星的太陽還沒有升起。氣巨星因為潮汐鎖定的關係始終懸在空中,像是一個巨大的綠球在滿溢極光的天空中令人驚異地晃蕩著。它那其他三個類地衛星伴隨在旁,猶如三輪明月。

天畔這時燃起了一團紅火,照亮了整個動蕩的地平線。

他終於想起來了。

他原先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在那個人的眼裡,權力就是太陽,是如同太陽般生生不息的力量。有權力的人才能活,沒有權力的人隻能被支配,被消滅,被侮辱,被損害,被連生都不願想。

而絕棄動物的本能,願意去死。

但他不想死。

他想成為太陽。(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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