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把手機扔到副駕上。我抱著雙膝靠著駕駛座椅背,兩眼發直呆呆地坐在房車廂裡。
我在做什麼?
自末世開始,我好像就進入了這“掙命”的死循環。
我想活下去,和家人在一起,就要去吃變異獸。
要吃變異獸,就要有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
吃到了,活下來了,甚至得到了變異獸的能力。但為了家人的安危,又要想辦法消滅對他們有危險的變異喪屍、變異獸。然後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
再然後,為了讓喪毒深重的我活下來,還是要喂我吃——噢,這才是根本的扣子嗎?我若是放棄家人?
我的家人除了離得好遠的舅舅家,隻有老爹了吧,畢竟舅舅可能都沒了,表哥也有他要保護的家人。沒有了人類的我這一層聯係,老爹都算不得和他有關係了吧。
我不是拿了報酬,要開著車子去“流浪”了嗎?我的一把搖椅、一杯咖啡、一本書、一個溫暖的午後的生活,不是在前方等著我呢嗎?
隻要找到一個遠離人群,又不近喪群的地方,讓我安靜容身。重尋那:暮春初夏時節,一場雨後,雨水積滿了池塘,池邊的樹木枝繁葉茂,縱橫交錯。人於閒暇時,靠坐在窗台上,點一柱靜心香,品一杯清茶,讀一本心儀多日的散文,再讓那隱約的旋律陪襯著這一幅足以感動自己的畫麵。
不可以嗎?!
憑什麼老爹一個電話我就得聽?就得去為他們想保護的人類去拚命?!我又不是軍人!不是公務員!甚至都不算普普大眾之中的一員了……
舒雨到底是否記得她自己是誰嗎?那位老爺子曾經做過努力為自己找一條“平衡”的生路嗎?那個變異喪屍放我生路的時候,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如果我真的徹底變成了舒雨,會不會根本沒有人能想起,我是為了他們去和舒雨、和變異獸“拚命”才染上更深的喪毒?老爹會對馮隊、宋上校他們說什麼?他會不會一邊流著淚一邊堅定的讓馮隊、宋上校他們——乾掉我?!我,會不會毫無感覺的,隻將他們當做一塊塊肉拆分掉,一口口吃下去?!
我緊緊閉著眼睛,我知道我流淚了。此時我竟有些羨慕普通喪屍牠們了,那樣乾脆的從一個群體轉入另一個完全對立的群體。牠們完整的詮釋了,無知有時未必不是幸福!
——
還是那顆大腦袋,還是呼嚕呼嚕的安慰性咕嚕聲,小五黑那黑白分明的不大的眼睛,在我麵前叭嗒叭嗒撲閃。我抱住它的大腦袋,閉著眼和它額頭相抵:
“小東西,我們走吧。我帶你一起,我們去遊山玩水。外麵還有那麼多地方沒去過呢,還有那麼多好吃的——
不管它,總之,我們要離開這裡。你餓不餓,要不先去看看有沒有鳥蛋可以揀來吃。”
從車裡翻出個空背包,我隻彆了兩支手槍,馬甲袋裡又塞了兩個彈匣,沒有除去腿上一直綁的兩把軍刺,拎著一杆長槍當防蛇棍,就帶著小五黑往湖邊葦蕩、荷叢,更有動物園原本為水禽搭建的泊頭、草窩摸去。
不遠處,人工搭建的泊頭上。兩隻體型基本正常的大鵜鶘,一蹲一立的正在聊著什麼,站著的鵜鶘猛然轉過頭,順著它的目光看去,兩隻沒有鵜鶘一半大的烏黑鴉鵲,正探頭探腦地,向著鵜鶘身後的由稻草、樹葉和樹枝等壘起的草窩摸去,草窩中赫然睡著三、四顆比鵝蛋略大的鵜鶘蛋。“吱啦喳啦”,站立著的大鵜鶘,急急發出與它體型並不相稱的叫聲,蹲坐的鵜鶘立刻轉身向草窩撲去。
回防是迅速的。在鵜鶘長而硬的大嘴攻擊下,一隻鴉鵲丟下已經叼在嘴裡的鵜鶘蛋,一陣慌亂地撲棱著翅膀,終於在長喙第三下落到它身上前,騰空飛起,狠命地拍打了兩下翅膀,鴉鵲眼看要逃出生天,展翅高飛了。剛才站立的鵜鶘此時已經撲著雙翅跳躍半空,巨嘴大張,正正迎著鴉鵲的逃路方向——鴉鵲眼前黑了。
口袋裡幾下翻顛,鴉鵲被巨喙咬住,已經斷了頸骨的鴉鵲,又被遞到了已經回到窩裡趴下的鵜鶘麵前。鵜鶘窩前滿溢著夫妻恩愛,共守家園的粉色泡泡。可是——同樣得手了的另一隻鴉鵲,收緊翅膀壓低身軀,叼著鵜鶘蛋一路狂奔,正溜著邊兒向著葦叢裡鑽。
“嘿嘿,小混蛋!鵜鶘爸爸沒發現你,你以為這顆蛋你就能吃到口了嗎?”
玩心突起,我以槍代棍舞了幾個棍花,一溜小碎步追了過去。盯著前麵搖搖的尾羽,保持著幾步的距離,我心裡甚至希望能跟到鴉鵲家裡去看看。
誰?誰來了?一股不強的氣息,從右前方竄來。
一道黑影箭一樣衝過來,一巴掌扇翻了盜蛋的鴉鵲,一隻小黑爪子撈起鴉鵲口中掉落的鵜鶘蛋,抱進懷裡,轉身就跑。
“阿、噢!有打劫的!等等!小家夥!”
一隻白發小黑猴子,搶了鴉鵲的賊臟,正以不弱於舒雨的速度逃離,看它的方向,不是與猩猩館同方向的葉猴館,而是犀牛館與鷹籠方向,那裡幾乎已經到了院牆的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