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聽到遠處有敲更的聲音傳來,才看到黑漆漆的破廟突然亮了起來,那一簇簇火把之下,有人從裡麵出來。
“你們不是說那個沈鶴會回來,人呢?”張老爺聲音暴怒。
跟在他身旁的兩個小孩顫顫巍巍:“他每天都回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啪!
“廢物!”
張老爺一巴掌將其中一人打翻在地,“你們說你們能找到殺我兒子的人,還領了我張家的銀子,如今居然敢戲弄我。”
“來人,給我往死裡打!”
周圍張家仆人上前就是拳打腳踢,那不過七、八歲的小孩慘叫著撲在地上,另外一個嚇得跪在那裡。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可是張少爺肯定是沈鶴害死的。”
“阿奇跟了沈鶴好幾年了,是他從爛民堆裡撈出來的,沈鶴最疼他了,張少爺打死了阿奇沒兩天就被人害死,而且那天沈鶴很晚才回來身上還有傷,肯定是他乾的!”
“我認識沈鶴,我能幫你們的……”
那張老爺聞言啐了一口:“你們最好沒騙我!”
他揮揮手讓人停了下來,滿是嫌惡的將腳邊的小孩踹開:
“早點把人給我找到,要不然你們也彆活了!”
那兩個小孩兒涕淚橫流。
張老爺滿色難看:“把人帶走,明兒個開始帶著他們出去給我找,我就不信一個小乞丐還能插上翅膀飛了!”
破廟前的人來的突然,走的也快,等張老爺鑽進馬車裡離開,其他人也帶著小孩兒迎著大雨離開破廟。
沈鶴躲在陰影裡沒有動彈,直到那些人離開有一會兒後無人回來,他才借著夜色悄無聲息地離開。
……
沈鶴幾乎成了喪家之犬,那兩個孩子跟了他大半年,之前他在京中常與人搶食,也不少人知道他大致的模樣。
十一二歲,身上有傷,無處容身的乞丐簡直不要太好找。
張家雖然在京中權貴裡麵算不得什麼,可他們有錢,不僅買通了衙門的差役四處抓人,張家下人和收買的三教九流以及那些乞丐更是將整個城西翻了個底朝天。
破廟回不去,城西稍能容人棲身的地方都容易被人抓住,京城其他地方又顯貴太多巡衛無數,光是夜裡宵禁巡邏的人他都躲不開,沈鶴隻能被迫留在最為繁雜的城西東躲西藏。
可是張家大張旗鼓的找人,他不僅藏身艱難,連如往常一樣在城中討飯都不敢,餓了兩日拖著一身的傷,躲在映荷湖邊的廊橋下,沈鶴覺得自己恐怕真活不了了。
頭頂的廊橋人來人往,映荷湖邊還擺著許多小攤,不時有食物香氣飄過來,還有一些衣著精致的女娘笑鬨聲音。
他模糊想起來,今日好像是乞巧節,是城西映荷湖每年最熱鬨的時候,那些貴女、郎君都會齊聚這裡尋求姻緣。
沈鶴臉色慘白地躲在橋石下的陰影裡,腦子發暈的按著胳膊上的傷口,望著幾丈外的繁華人間,那裡有個渾身精致,插著珠釵掛著銀絲荷包的小姑娘,拿著花糕的喂著懷裡抱著的兔子。
沈鶴頭一次覺得老天爺可真不公平。
他這麼拚命地想要活,卻連隻兔子都不如。
還有那小姑娘,六、七歲的模樣,腦袋上的珠花比他看過的張夫人的頭花還要繁麗,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外掛著兩顆珍珠,脖子裡上的瓔珞,衣裳上的銀線,就連小手上帶著的金珠子都格外晃眼,皮膚又白又嫩,抱著兔子笑起來嬌嬌的,一看就是富貴窩裡養出的嬌花。
沈鶴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看著那兔子從她懷裡跳了下來,看著她甩開了身邊的丫鬟跑到了湖邊,看著她邁著小腿越走越偏。
他用力抓著之前從張家小兒子身上搶來的匕首,突然生了惡念。
沈鶴一點點靠著陰影裡起身,忍著頭暈目眩朝著那小姑娘走過去,快要靠近突然朝著她衝了過去,剛抓到小姑娘腰間的荷包,就被突然從旁邊樹後衝出來的人撞得險些跌進水裡。
“啊!”
小姑娘嚇得驚叫出聲,湖邊的兔子受驚跑走,那突如其來的婦人一把捂住小姑娘的嘴,撞倒他將人抱起來就跑。
拍花子!
沈鶴下意識從地上爬起來就撲了過去,藏著的匕首直接紮到那婦人後背,疼得她一哆嗦鬆開了手。
小姑娘被摔在地上疼得大哭,本就頭暈目眩的沈鶴也被甩了開來,眼見著不遠處有人被這邊動靜吸引,更有幾個人朝著這邊跑來。
“小畜生,多管閒事!”
那婦人惡狠狠朝著沈鶴咒罵了一句,也顧不得再抓人轉身就跑。
沈鶴傷口疼得厲害,哆嗦著抓著荷包從地上爬起來也想走,卻不想剛走兩步就被人抓住了衣裳。
他回頭瞧著那邊跑過來的人就想要將人揮開,卻聽著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娃淚汪汪的說道:
“你受傷了……”
“放開。”
“……好多血。”
“趕緊……”
沈鶴剛想罵人讓她鬆手,就被那小姑娘扯著袖子淚汪汪的一頭撞了過來,他悶哼了一聲手腳發軟眼前泛黑倒下去時,隻聽到那小孩兒被嚇哭的聲音,還有那個衝到最前麵滿是焦急的女子急切呼喚。
“阿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