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甘繆看盧憶蓀一臉憂戚,於是連忙問道,“您怎麼了?”
“沒什麼,”盧憶蓀說道,“隻是觸景生情,我家中原來也有一個這樣的八寶燈,與這個極為相似,是我生辰之時,我的舅舅送給我的心愛之物,這八寶燈極為難得,尤其是這青金石,是南洋所產,世上少見,若到了夜裡,點燃燭火,這鑲嵌在燈芯周圍的八種寶石便會散發出絢爛的光芒,其中以青金石最為耀眼,有如深海的光暈。”
“這八寶燈還有辟邪除祟之用,據說點上了八寶燈,便可以百鬼不近、百毒不侵,我家中的小妹怕黑,不敢獨自入睡,每次入睡都必須要有嬤嬤相陪,她也甚是喜愛這也八寶燈,因此央告舅舅,等她生辰之時,也求舅舅送她一件,舅舅卻說,八寶燈世上隻此一件,成色這樣好的青金石,隻怕是幾百年才有一件,小妹聽後,便來央求我,求我將這八寶燈送給她。”
甘繆聽著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既然八寶燈所用的青金石世上少有,那哪裡會有兩件極為相似的八寶燈呢?眼下在崔氏彆院中搜出來的這盞八寶燈,應該就是從前盧憶蓀家中的那一件。
盧憶蓀接著說道,“當日,我年歲尚小,也是貪念寶物之人,得了這樣的稀世之寶,哪裡肯輕易送給旁人,因此不論小妹如何求我,我都沒有將這八寶燈送給她,誰知道,後來……”
甘繆悄悄問道,“難道是夫人家中的八寶燈被賊人偷走了不是?”
“並非偷走,而是明搶,”盧憶蓀說,“其實,連我一開始都不知道這燈被何人偷到了何處去,就像我的小妹,我也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裡?是否還活在世上?今日我看到了這燈,便想起了我下落不明的小妹來,多希望此時她在我身邊,或者藏在這世上的某片樂土等著我,我一定將八寶燈從盜匪的家中奪過來,親手再送還給她。”
“夫人吉人天相,想必您的妹妹也是天佑之人,想必一定也會平安無事的,”甘繆說,“夫人如今身居高位,振臂一呼,應答者少說也有百萬之眾,等崔氏的事料理乾淨之後,不如著人去尋找小姐的下落,想必夫人姐妹二人不日便可以重逢了。”
“但願如你所言。”盧憶蓀說著,心中想,這事情哪裡就會像甘繆想得這樣簡單,眼看這禦心蠱還隻剩下二十二天可以控製住元淮的心智,這二十二天之中,她要做的事太多了,要尋找妹妹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哪裡就那麼容易?二十二天之後,元淮夢醒,她的處境便不如如今這般順遂了,甚至會舉步維艱,宮中皇後雖然倒了,可是還有不少把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的人,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盧憶蓀與甘繆又在崔氏的密室中看了許久,仿佛在密室之中,將列國巡遊個遍,有些物件她連見都沒有見過,其中有一件暖榻,是用足赤的金子點綴著胡玉雕刻成幾個胡人侍女的模樣,裡頭是用黃銅澆築成的暖爐,暖爐之外裹著窗格,窗格也是胡人樣式,用金片貼著,鑲著寶石、珊瑚堆砌成的仙葩,下頭的暖爐形狀如同宮室,模仿的是西涼王宮的樣式,四周皆是飛簷走壁、雕梁畫棟、金雕玉塑,仿佛如天宮殿宇一般。
甘繆說,若是天冷之時,將這暖榻之中添足了炭火,這其中的熱氣便會從暖爐的窗格中向四周散去,宮室之中哪怕是到了嚴冬,也會暖如春日,再將胡女金塑雙手托舉的盤中放上花水,滿室之內都是花水的香氣,西涼苦寒,王宮之中皆有暖榻,隻是像這般精致華美的整個世上隻此一件。
聽甘繆說,這暖榻是西涼王宮中的寶貝,乾元二年,西涼內亂,這寶貝便不翼而飛了,後世的西涼王也遍尋不見,沒想到竟然藏在崔氏兄弟的府上。
盧憶蓀又看了一會兒,便同甘繆一同出來了,說道,“這密室內的東西,還要多少日子才能清理完呢?”
“回夫人,奴才與杜大人已經日夜清理了五日,如今還有三成未動,杜大人也估量著,最快還要兩日,便可像陛下交差了。”
“這幾日你也著實辛苦了,等事情辦好了,你的功勞本宮也會稟明陛下,絕不會委屈了你。”盧憶蓀說道。
“這都是夫人籌謀得當,若有功勞也是夫人的功勞,奴才不過是聽從夫人之命辦事,不敢居功。”甘繆說著,扶著盧憶蓀上船去。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中,”盧憶蓀說,“隻要有我在,便不會虧待了你,虧待了你們,你安心便是。”
“是,多謝夫人。”甘繆說道。
等平船行駛到北院的十二樓館之時,盧憶蓀看甘綏與珪如,還有宮女、太監正在查問十二樓館中的女子,還有十幾位將士,抬著六七個昏厥的女子往後走。
盧憶蓀一開始看著那裡一切井然,因此沒甚在意,可是等平船行駛得越來越近之時,甘綏與珪如等人在向著盧憶蓀行禮之時,盧憶蓀看到遠處的一個女子,樣貌、神情都十分的眼熟,隻是眼神茫然、呆滯,如同被吸乾了魂靈一般。
“停……停……快停下。”盧憶蓀看著遠處的女子,激動地說。
“停!停船,靠岸!”霜娥也連忙讓人連忙靠岸,她和甘繆一同扶著盧憶蓀下船去。
盧憶蓀走到那女子的麵前,想到方才在密室之中與甘繆說的有關八寶玉骨燈和她小妹的話,再看著眼前的女子。
“蓁……蓁兒,”盧憶蓀上前拉著那女子的手,淚水像是失控一般淌了出去,
那女子兩眼空靈,隻覺得眼前有人影晃動,可是仍舊是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沒有聽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