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哲庸輕輕點頭,不再言語。
盧憶蓀想到,儘管崔皇後與崔氏一族做了諸多不法之事,甚至有不少謀逆之舉,可元淮對他們仍舊是心有愧疚的,昭獻二字,指的是崔皇後為皇室誕下秦王常佑、寧和公主、靖和公主一子二女,而且還革除了先帝崩逝之後留下的勳貴勢力,讓元淮收攏皇權,施行善政,才有了大黎如今傲視列國的大好局勢。
若是沒有崔氏兄弟在外襄助、崔皇後在內宮輔佐,元淮如何能這般容易地將皇權收攏在自己的手中?因此昭獻二字不止是封給崔雋媖,還有她的兄弟族人們,死前慘烈,死後哀榮,帝王慣會的作秀把戲。
崔氏兄弟當權的十餘年間,確實做過不少戕害百姓、結黨營私、為害一方之事,可如今大黎的國力昌盛是列國有目共睹,其中有不少也是崔皇後與崔氏兄弟的功勞,崔友植出任大司馬大將軍期間,與北桓、西越、南虞交戰不斷,為大黎重新與四方劃定疆界,自然是有功於社稷的,崔友槐在前朝為尚書左仆射之時,皇帝元淮的政令下達天下,更是從來沒有那麼順暢過,如今人人都說崔友槐是貪權之人,可沒有了門下省的封駁審議與諫官們一次次的上奏諫言,帝王的政令何意會如此通達?因此崔友槐每一次對門下省與朝中諫官的打壓,背後其實都有元淮支持的影子。
當年至於那些枉死的百姓嘛,元淮從前便知道崔氏所行之事也並未發作,可見這些百姓在元淮這樣的人眼中是根本無足輕重的草芥之流,元淮如此追諡崔皇後,也算是他對崔皇後與崔氏一族所做之事的再一次肯定了,如此一來先料理了崔氏,事後又讓天下百姓看看他的寬仁厚德,也免了一些對他的非議,安定了民心。
此次葬禮,正是帝王為收攏民心苦心安排的一場演出,為的是平衡與妥協,招攬與重塑。
盧憶蓀這樣想著,才發現元淮性格中矛盾與柔仁的一麵,也有十分冷酷與不仁的一麵,或許這是帝王反複思量之後所做的無奈取舍,或許也是元淮的年齡老了,所作所為已經不能憑借個人的好惡來施展,而多了些老臉、世故、虛偽與麻木,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天子,畢竟元淮的年歲已經是四十有餘,而她不過才二十三歲,可元淮處置政事的油滑老練,讓她有些不以為意。
“湯公公,有勞您儘心看顧好陛下,”盧憶蓀說道,“本宮先回宮去了。”
“夫人放心便是,”湯哲庸說道,“老奴恭送夫人。”
三日後,距離禦心蠱失效還有五天。
這一日,是崔皇後發喪的日子,自大黎皇宮到京城內外,再到各地州郡,舉國哀戚,昔日繁華熱鬨的京城,如今變得分外安靜,街道之上人流攢動、引壺賣漿的聲音都不知去了何處,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細細地聽著,隻能聽到熹微的哭聲。
除了這哭聲,還有車馬轔轔駛向宮城的聲音,這車馬行走起來,也比平日裡滿了許多,一點都不敢張揚。
這些車馬是各地的宗室王宮、公主命婦趕來京城,給昭獻皇後吊唁的,自然了,除了這些皇室宗親,還有三輛馬車格外不同,車上載著的不是彆人,而是當今陛下的寵妃與皇子。
一輛馬車自洛園行宮駛來,車上載著的自然是獻嬪與六皇子常修。
再有一輛馬車載著的雖然是亡者的近親,可也算是遠客了,這輛馬車自邯鄲行宮駛來,車上載著的是瑾妃與二皇子——趙王常佰。
最後一輛馬車所發之地便更遠了,快馬走了三日,方才趕到京城,這輛馬車發自姑蘇,車上載著的是鄧婕妤與七皇子常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