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楊宮,八荒台獵場。
這一日,是每年一度的長楊宮宮宴的日子,因這一日是百年一遇的黃道吉日,又天氣大好,天光普照,太史令也來報,說天有吉象,日月同輝,雙星合抱,是大吉之兆,元淮也決定在這一日祭祀社神,為大黎的百姓社稷祈福。
祭祀之時,因為劉皇後病著,元淮讓諸葛憶蓀代替皇後,充當亞獻,淑妃為其捧胙,榮妃為其斟酒,瀛安公主為其獻香,而其餘嬪妃隻能在八荒台前的宮宴上候著,未能跟來。
宮宴上的嬪妃因元淮與諸葛憶蓀不在,不曾入席落座,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說話,熙嬪與靳才人、牛才人在一處,韋婕妤與上官美人、段美人在一處,獻嬪與劉淑儀在一處,隻有宋良人獨自單著。
熙嬪等人雖然依附裴淑妃,可仍舊看不上宋良人,唯恐與宋良人站在一處降低了各自的身價,因此不與她為伍,隻煞有介事地說一些婦人瑣事。
韋婕妤等人對宋良人更是嫌惡,如今她們失寵,都將由頭怪在宋良人身上,而且看宋良人眉心的海棠花鈿甚是妖媚,直說宋良人的棠紅襦裙也不甚體麵,窸窸窣窣地說著宋良人下作,如娼妓一般。
獻嬪看宋良人被眾嬪妃排擠,倒是可憐,於是想上前去與她說話,結果被劉淑儀悄悄擋在前頭攔住,隻聽劉淑儀說道,“妹妹要往哪裡去?若是往宋良人那裡去,我勸妹妹還是莫做這個好人。”
“這是為何?不為彆的,隻是為了陛下的體麵,眼下女官、太監、宮女、宮婢、仆役們都看著呢,她們這樣不顧體統地作賤陛下寵愛之人,將陛下的顏麵置於何地?”獻嬪說道。
“這宋良人是淑妃的人,若是與她走得近,隻怕讓旁人以為,妹妹有意靠攏淑妃,夫人倒是不多心,隻是怕那些心思促狹地會給你們母子絆子使,再者說,淑妃可不是個好纏的,你去招惹她的人,她萬一起了疑心,不僅不會領妹妹你的情,反倒故意給你難堪也未可知,妹妹何苦去討這個不落一丁點好處的眾人嫌?”
“不妨事,我又不常在宮裡住,過後還要往洛園行宮去,她們要使絆子隻管使,隻怕她們沒有這樣長的臂膀,又能奈我何。”獻嬪說著,走了過去,與宋良人說了幾句話,劉淑儀無奈,也隻好跟了過去。
沒過一會兒,看元淮的儀仗太監們走來,眾嬪妃也跪在一側迎候著,元淮與諸葛憶蓀、淑妃等人一同走來,元淮走到嬪妃處,看一旁的獻嬪與宋良人挨在一起,劉淑儀在獻嬪的右後方,其餘嬪妃、好似都躲得遠遠的,他自小在宮中長大的,瞬間便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對獻嬪倒是頗為敬重,越發覺得獻嬪心地澄澈,不以身份壓人,對著獻嬪微微頷首。諸葛憶蓀走過,也對獻嬪微笑著。
宮宴開始後,眾人落座,仍舊是往年的俗套,摔跤、蹴鞠、賽馬、劍舞等,韋婕妤再用去年的法子炙肉,可元淮嘗過,反應不過爾爾,倒是覺得諸葛憶蓀宮中的靈笳用春泥裹著荷葉炙烤的雞肉與鵝肉甚好,止不住地誇讚靈笳手巧。
韋婕妤看了,自然是恨得牙根癢癢,心中暗暗想道,“陛下當真是情薄之人,去歲還當著眾人誇讚我心思巧妙,說了百般情好的話,一朝有了新人,就將我丟在一旁,棄如敝履,看見了隻當做是沒看見,對一個命如草芥的宮女都比我親厚些,分明是借著誇讚那宮婢來刻意貶損我,如今我在這宮裡,越發連個使女都不如了,都當真是讓我沒有半點顏麵。”
諸葛憶蓀也讓靈笳與妙箜給眾人分一些,眾人吃了也都美味,一眾王孫公子、王妃命婦當著元淮的麵奉承起諸葛憶蓀來,而元淮看諸葛憶蓀高興,也跟著一同誇讚了幾句。
淑妃在一旁看了,也同樣是心中極其不自在,覺得諸葛憶蓀主仆幾個萬分礙眼,去歲宮宴,坐在元淮一旁的還是自己,如今有了諸葛憶蓀,自己越發不入眾人的眼,心中想到,“這些勢力小人,若來日我得勢,你們要在我跟前這般奉承,看我如何奚落你們。”
淑妃為了打壓諸葛憶蓀的氣焰,於是對元淮說道,“陛下,雖說今日是春獵之宴,先祖定下的規矩,需勤於武藝,莫忘先祖武德,莫沉溺於靡靡之音,隻是沒有樂律,到底無趣。”
元淮聽著,隻是微微點頭,說道。“那淑妃的意思是?”
“臣妾聽聞,宋良人近來新學了一曲,名為《平沙落雁》,音律鏗鏘,頗有武風,不如……令禁軍的郎官們執劍作舞,良人撫琴,給陛下、夫人還有宮中姐妹、諸位宗親貴戚、世家大夫們助興吧。”淑妃說道。
“這倒是個好主意,夫人覺著呢?”元淮問一旁的諸葛憶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