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天牢,地字丙號監房。
“公公裡麵請,裡頭臟,仔細臟了公公的緞子麵鞋。”獄卒引著玄篤和一個披著鬥篷的女子往天牢中走去。
“有勞差爺,”玄篤說著。
“那衍慶宮的宮人,就都關在這裡頭了,公公要找的人就在最頭上北麵那間呢。”獄卒一邊說,一邊將那丙號監牢的鎖鏈解開,弓著身子請玄篤和那女子走進去。
玄篤一聞到裡麵的氣味,不禁捂住口鼻,又將一錠金子交到了獄卒手上,說道,“辛苦差爺為咱們引路,這點勞什子不成敬意,請差爺收下喝茶吧。”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那獄卒不住地點頭哈腰稱謝。
“姑娘快些進去吧,我這裡等你,這裡乃是是非之地,讓旁人察覺了不好,還是長話短說,咱們早些出去是正經。”玄篤說道。
“有勞公公。”那女子說著,走入了丙字監房之中,看著一間一間的監房中、被用了刑罰、人不人鬼不鬼的囚徒們,監房裡光線又暗,不知道哪一個才是她要找的人。
終於,那女子走到了監房的最裡頭,覺得這裡越發陰冷,有一個滿身是血、披頭散發的女子癱在一層茅草上,一動都不敢動似的,隻抬頭怔怔地看著對麵的朝陽監房裡透進來的光。
“香扇姐姐,你受苦了,”那女子蹲下身子,對著監房中的香扇說道。
那女子看香扇沒有反應,於是又說道,“姐姐難道不認得我了?”
香扇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起初還不敢相信,直到第二次聽到,才知道那聲音是真的,並非是夢。原本垂死的香扇瞬間就有了精神,也不顧身上的疼痛,掙紮著爬到了監牢的門口,雙手抓住牢房的木頭門,仔細看著那披著鬥篷的女子。
女子將鬥篷取了下來,想讓香扇看得更清楚一些。
“芒角?你是芒角?”香扇聲音顫抖、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沒有死?”
“是我,姐姐彆來無恙啊?”芒角故意說道,看著香扇身上的傷,故作憐憫地說道,“嘖嘖嘖,看姐姐這一身的傷,我這心裡也是心疼不已,若是姐姐也能像我一樣,得貴人相助,逃出命去就好了。”
“當日是何人救你出去的?”香扇問道。
“姐姐以為能是何人呢?”芒角反問道。
香扇思量了一會兒,冷笑道,“是我糊塗了,這宮裡能偷梁換柱、救你出去的,除了唐妃,還會有誰?怪不得,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芒角問道。
“怪不得這些日子,”香扇說道,“宮裡宮外,舉發皇後娘娘的人如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若是沒有個知道內情之人,又怎麼會這般湊巧?竟然像是故意聚攏在一起,要置皇後娘娘於死地似的。”
“看來姐姐雖然身子受了刑,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可是這腦袋瓜子還是和從前一樣機靈,怪不得皇後娘娘會寵信姐姐,”芒角說道,“隻是姐姐有一件事還不曾想明白。”
“什麼事?”香扇不屑地說道。
“姐姐以為,就算陛下念在先太後的顏麵上,即便皇後作惡多端,也不會置她於死地,姐姐以為皇後自己逃出命來,也會將姐姐接出去,照舊伺候她,姐姐心中可曾這樣想過?”芒角問道。
香扇聽著,眼神隻是看著芒角那雙綢麵繡鞋,回頭看了看自己那雙凍得通紅、滿是血印子的腳,簡直是雲泥之彆。
“彆人不知道咱們皇後娘娘,咱們兩個可是最清楚皇後娘娘的性子的。”芒角說著,環伺了一圈,對香扇說道,“不瞞姐姐,當日我也曾被關在這裡,受儘了苦楚,無論當日被如何拷打,我也從不曾承認那縫製巫蠱布偶、誣陷鄧良人之事是皇後指使,可是結果呢?皇後娘娘是什麼心思,彆人不知道,姐姐最清楚,她比天牢的人更巴不得我早點死呢,隻要我死了,當日她陷害鄧良人、想置鄧良人於死地的醜事就不會有人知道,如此一了百了,對她而言豈不是有益?”
香扇聽了,也記起當日,裴皇後的確起過這樣的念頭,而自己今日的處境,正如當日的芒角。
“我敢擔保,即便是陛下恩寬,姐姐有命出去,第一個要殺了姐姐的,不是陛下,而是姐姐效忠的皇後娘娘。”芒角說道。
“你今日所言,不過是想讓我與皇後離心,背棄了皇後,被你們當做一顆扳倒皇後的最後一顆棋子,我可曾說錯?”香扇說道。
“姐姐誤會,今日我前來,隻為了給姐姐指一條活路的。”芒角說道。
“哼,隻怕當日唐妃也是這般與你說的吧。”香扇說道,“虧你也真信,即便是我今日出賣了皇後,投誠到唐妃的麾下,兔死狗烹的道理,能在皇後這裡上演,難道唐妃那裡就不會上演嗎?橫豎都是死,我又何必多此一舉,死之前再出一回醜態呢?”
“什麼兔死狗烹,姐姐看我如今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芒角說道。
“那是因為這狡兔還沒有死,你這隻獵犬還有用處,因此她還留著你的命罷了,等狡兔死了,你的下場,難道會好的過裴氏?我竟不信。”香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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